“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顾长行疑道。
若是换了一个出生于二十一世纪的当代年轻人,只要不被时代潮流甩的过远,必然可以一口道出这是家古风主题的密室逃脱,解答顾斋主的疑问。但现下只有他们四个摸不清状况的古代人在这儿,对着如今司空见惯了的白炽灯大惊小怪。
顾长行也是当真觉得迷惑,他醒来的最早,睁眼时视野之中便好似白昼般清晰可见,他第一反应要去查看友人安危,看到一醉和玄净安好,喜上心头,却是忽略了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到的”这个问题。现下一想,心中登时惊疑不定。
这光不对劲。
遭遇雷击之时正是深夜,现在却亮如白昼,他自觉并未昏迷多久,醒来亦不知是何时辰。但抛开实际的时刻不谈,这走廊里分明是密闭的,并无半分日光可漏进,也无烛火跃动的烟气热度,只凭四盏挂壁的宫灯就照得一室亮堂,反倒更像是用夜明珠照亮,才使得光线这般安稳。可依他过往所见,饶是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所照光亮也是比不得面前这一盏宫灯的。
这就有些古怪了。
顾长行站在走廊一侧的宫灯下,稍仰了一点头,透过画着美人图的纱罩去瞧里面圆滑的一颗“珠子”,灯火在他脸颊上投下一片落影,直衬地五官沉郁,眉眼深刻。那“圆珠”的光颇亮,他盯了片刻,竟然还觉得有些刺目,拿指腹一探,入手光滑,却摸不出什么材质,稍有些发着烫。
“季山,这事情不对劲。”
玄净俗家姓孟,名季山,幼年与顾长行相识的时候还没一脚遁入空门,顾长行此人没个正形惯了,后来便总是一口一个和尚地唤他,再少称他名字。一旦又用了季山这个称呼,恐怕就得是有什么要紧,又或是要命的大事了。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顾长行苦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一把折扇,指尖往扇面上一抹,唰地一声展开了,飞快摇了几下,发丝叫风吹的一荡。他那把折扇装饰的意味远大于实际功效,寒冬腊月也要揣在袖中摆出一幅潇洒的做派,此刻当真扇起风,也不过是想随便做些什么,把陡然生出的烦躁与不安往下压一压罢了。
“无妨。一件件,慢慢理。”玄净不多言,只缓声道了一句。他素来平心静气,天塌不惊,开口便拂去人心头三分火气。
顾长行理了理思绪:“我们一醒来便在这房内,若不是落在缉影司手中,便是落在其他势力手里,但说来说去,总归是有所图谋。可自我们醒来,动静也不算小,无人看守通报,甚至连分毫限制都没有,我方才敲过这墙壁厚度,一掌可碎,全无特殊。此为其一。”
“就算是我们运气好被人所救,可你看这宫灯,便是宫中皇帝老儿也用不上,在此处随意便放了四盏,纱罩上的美人落了灰,画工也粗糙的很,还有些污渍,想必主人并不珍惜,恐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此为其二。”
“还有一点,不知可是我多想。若悬挂这种不太细致的美人灯,惯常是要画些家喻户晓的美人儿。”他屈指转了一下那宫灯,把描着人像的那一面拧过来,抱着梅枝的美人儿裙边落了两个小字,想来是这画上女子的名姓。“可这四位姑娘,我竟然一位都不晓得。”
顾长行年纪轻轻,便能在江湖里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除却一身立足的武艺不谈,凭借的恰是这一份眼力与分析,察旁人所不察,想旁人所难想,一件寻常小事,他就无师自通地能瞧出背后的曲折来。
现下他已然直觉出有什么事情不好,却暂时还未理清头绪,只窥得隐藏的一角,不晓得揭开来是个如何庞大又不可控的真相。
“我们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恐怕……很不一般。”
场面一时便静了。
“不一般便不一般吧。咱都被雷劈了还安然无恙也挺不一般的。”走廊里沉默了片刻,还是一醉先开了口,他颇为轻佻地把拂尘往顾长行面上一拂,似是要扫掉他那一脸的郁气:“老顾一向心思细想得多,听他的准没错。反正如今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依贫道所见,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没人来提咱们,先寻思个办法从这儿出去。”
这话倒是大实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