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
柳繁如脸色有些苍白,半倚在床边。虽贵为皇后,却披散着头发,未戴首饰,偌大的未央宫中也没有一名服侍的女官。
柳繁如抬着头,仍旧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涣散地望着鸦青色的床幔。床幔上绣着遍地葡萄纹图案,葡萄圆润饱满,针脚细密,看着好似真的一般,不知要多少绣女的心血,才能绣出这样精致的床幔。
葡萄纹象征着多子多福,到底是怎样的人,会天真到将愿望寄托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图案上。用了这床幔这么些年,还不是一无所出,最后还落得被人药坏了身子,再无法身孕的下场。
柳繁如终是忍不住,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将这无用的床幔扯下。却又猛地想起,这床幔,是自己刚当上皇后时,皇帝亲自挑选挂上的。她还记得那日,皇帝满脸的笑容,抱着她期许道:“我们一定会有好多好多像你一样漂亮善良的孩子。”
柳繁如无力地垂下手,多么美好的曾经,怎么就会走到如此的结局。
“姐姐!”一声清脆甜美的呼唤自门外响起,一锦衣华服的女子推门而入,正是她的胞妹,定国公夫人柳融凝。
柳繁如见她来了,强撑着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说道:“阿凝来了。”
“姐姐出事,我怎能不来。”柳融凝坐到窗边,嘴角弯起一丝温婉的笑,看着与柳繁如无异,“我想姐姐一定有些疑惑,特地来给姐姐解答。”
说着,她将窗户关上,笑道:“姐姐一定想不明白,为何有瑶雪在身边伺候,却还是被人轻易的下了药。”
是啊,自己只顾着伤心,却未曾细想过,瑶雪精通医理,若是有人给自己下药,瑶雪怎会没发现?
“正如我当初一般,实在是想不明白,姐姐为何一定要置我的孩儿于死地。”柳融凝虽面上带着笑,语气中却带着恨意,死死地盯着柳繁如的脸,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柳繁如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假意的笑也收了,问道:“是你下的手?”说完顿了顿,有些了然道:“也是了,瑶雪原就是你的婢女,为你所用也是应该的。本宫只是疑惑,你是如何收买了冬青?为何要伪造我的手信?又是如何将伪造的香囊塞进我的宫里?”
“皇后娘娘病糊涂了,怎会是我下的手呢。”柳融凝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却一片冰冷,“药是冬青加的,冬青原就是贤妃宫里的,是为自己主子报仇,怎会被我收买呢?”
柳繁如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往后靠了靠,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挑眉答道:“妹妹也糊涂,你我都知世子之死是一场意外,本宫也因此受了伤,怎么会是本宫要至他于死地呢?”
柳融凝忽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语气里满是阴狠:“若不是你给香囊里加了东西,世子又怎会出意外?”丧子的悲伤与被至亲欺骗的痛苦又从心底翻涌起来,甚至分不清哪种感情更占上峰,只觉得心口处仿佛有千针扎刺,苦不堪言。
柳繁如也猛地坐起身,拔高声音:“若不是因为你,大雪天跑出去荡什么秋千,本宫这些年又怎么会这般痛苦!”
柳融凝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刚想开口刺她,倏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震惊与不敢相信。
柳繁如以为她已经想起,却不敢开口承认,心里怒意陡然上升,眼神中满是恨意,语气有些癫狂:“本宫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摆脱不了你留下的影子!本宫真希望你能死在五岁那年!”
啵!柳融凝看着她有些疯狂的样子,好像脑海里有一个小泡泡啵地一声破掉了,一起消失的好像还有对长姐最后一丝的仰慕、依赖、亦或是什么更复杂的感情。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女人与从前那个会笑着哄她睡觉的姐姐联系起来。
柳融凝带着最后一点痴妄,一缕留恋,问道:“姐姐就为了这个?”
柳繁如见她到此刻,仍对自己曾经所渴求的一切是如此的不屑一顾,原本被压制住的那些恶毒的念头又冒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