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醒来后,他以为自己只是忘了和舒亦诚相关的人和事,他觉得自己是深受上天厚爱的天选之子,一场意外,忘了该忘的,只记得应该记住的。
舒亦诚的的出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记忆之门,他得以从半遮半掩的缝隙里窥见些许过往。
与此同时他慢慢发现,除了舒亦诚,他在这场意外里还遗忘了很多其他。
好的坏的,还有不好不坏的。
他的记忆,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充满意外和不确定。
这些想法,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
结果已经造成,多一个人知晓,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
霍顷怅然若失。
人生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很重要,他珍惜每一段经历,他不愿在今后的岁月里偶然回头时,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一张拼图,丢失了几块,仍然可以勉强拼凑,可到底无法做到完整圆满了。
比如眼下唐升年所提的事,他没有丝毫印象。
唐升年还在继续还原当年的事:“那个人带着孩子上了一辆车,你叫了两个出租车,一路跟到城西,后来那人下车换面包车,出租车司机不肯再跟,你把身上的钱都给出去了,非要跟过去看看。”
霍顷被说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然后呢?”
“跟到一个村里,小孩醒了,又开始哭,她就动手打孩子,打的很厉害,然后有人出来把孩子抱走,还给了那个人一摞钞票,我们就报警了,但抱小孩的那个要上车走,你怕找不到人,让我们把所有钱给司机,装着看不清路追尾那个面包车,拖住他们,直到警察过来。”
一个中二感十足的故事,他全无印象,但霍顷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小学时和同学到孤寡老人家中帮忙打扫卫生,中学时用生活费资助贫困地区的学生,大学加入志愿组织,跟着跑了许多地方。
他在力所可及的范围之内做一些事,不为收获感激,不图什么好处,就只是觉得需要做、可以做,就去做。
年少的时候,总有些在成年人看来十分幼稚乃至不可理喻的坚持,他们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不遮掩、不害羞,把这种坚持发扬光大,哪怕别人并不理解。
伴随成长,许许多多的坚持在世俗的规则中浸淫、溶解,被一双又一双沧桑的手揉搓、挤压,最后变成一团奇形怪状的物质,程度严重些的,索性烟消云散了。
霍顷是幸运的。
好的家世、家人和朋友,让他不必被太多东西桎梏,得以继续自己的坚持,已比世界上绝大多数要幸运。
只是——很久没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