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的夜晚,雨势并不大,但雨丝间距极密。天边一道闪打过,紫电乍现,照亮了市区西边一片拆到中途还没完工的工程,轰隆隆,让人心里烦闷的雷声这时才迟迟到来。
这片原先是间老监狱,早先建好的时候,周围还是荒郊野地,但在当地经济飞速发展起来以后,荒野早就成了商业街区的一部分,此处的监狱被一众居民小区层层包围住,像是被困在都市里的野兽。兴许住在附近的居民因此向居委会提出过不少次抗议,毕竟监狱里除了小偷小摸的犯人之外,还有重刑犯,就算明知道最外层拉着电网,有高墙挡着,但每晚听到广播里传来:‘请退后一步。’的提示音时,谁也没法将那个声音从耳边过滤出去。一墙之隔竟是犯罪者——居民区里有上了年级的老人、有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任谁也没法安心居住,所以监狱的搬迁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那是在几家住户忍受不了这附近的住宿环境,忍无可忍搬走之后的事情了。
现如今,空置了几年的旧监狱确定要拆除,里面有好几栋楼已经被推倒。在夜晚,尤其是下着雨的夜晚,绝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地方来闲逛。但事情总有例外,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夜游冒险家,只在睡裙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就这么抬头挺胸的行走在雨中,漫无目地的散着步,然后走到了这片废墟中。
夜晚很安静,雨像个塞子,把世界上其他的杂音都隔绝在了塞子之外。少女踩在石子、泥堆上,她闭着眼,口中悠长的吸气、呼气,此时她有种预感,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这是她第134次有这样的预感。少女本以为这种妄青春期常有的妄想念头会跟前133次一样落空,可就在她产生离开念头,脚从地面抬离的霎那——「噗」,从她脚下传来了类似种子发芽穿透泥土般的奇异声响。
穿透土壤,几根从地底伸出的手指弯成环状,锢住了少女的踝骨不放。毫无血色的手掌在黑色的土壤中绽开,苍白的手指上落满雨珠,脚踝处的皮肤映着幽蓝的光斑,少女没有错过这奇异的景像,她目光深深的盯着那只手,没有慌乱也没有尖叫,更没有试图把手从自己脚上掰开,她的内心一片平静。于是,就像满足于一成不变的水面终于被石头打破平静,在水面上泛起波纹,少女行动了。
她不逃也不跑,反而蹲下去,挖着手掌附近的泥土,试图挖出掩埋在地底下手掌的其他的部分,这是发生在4月26日凌晨0点29分的事情。
清苑国际高中,是一所拥有占地300亩的民办私立学校,学校位置偏离市区,但校内基础设施齐全,校舍、宿舍和学生活动场地的建筑面积占9万平方米以上,校内拥有全天候足球场、橄榄球场,以及多个网球和篮球场,室内篮球馆是标准配置,还包含有多功能健身房等顶级配置。
司南早上坐私家车到了学校,司机是以前是她爸的专职司机,她妈现在外国的大学当教授,两年前她爸终不能忍受和爱妻分别两地,就顺势去国外发展生意了,司南当时年纪尚小,不愿意远离家乡和学校里的朋友,不肯跟着走,司父就把公司里终身聘用的专职司机留下来专职接送司南上下学。
“小姐,我下午再来接你。”司机刘伯二十多岁时,就在司南父亲的公司里当司机,给司父开了二十年多车,司南从小学开始就是由他接送上下学。
“我去上学了,刘叔叔拜拜。”司南抓着书包带从车上跳下来,脚一沾地,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
根据学校规定,车开到校门口就不让进了,从这里走到教室的距离要花十五分钟,怪不得学校提倡大家都住宿,但是——司南又打了个哈欠,在这住宿的学生晚上九点后,按照规定就必须上床睡觉,不准串门也不能带手机。相较之下,牺牲区区十五分钟睡眠算什么。
高二三班的教室在二楼,司南进去坐下的时候,刚打过第一遍上课铃,但教室里仍然骚动着,她把胳膊肘往后桌一放,问后面的人,“今天大家格外亢奋啊,上周小测成绩出来了?”
坐司南后桌的女生叫梅文雯,是个脸圆圆,眼睛也圆溜溜的可爱小姑娘,她跟司南,还有班上的其他两个同学是铁打的死党关系,但其他两个人位子离司南有些远,一个坐在教室最东南角,一个坐在东北角,这种时候司南就只能从梅文雯口中获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了。梅文雯人长的甜美,行事作风又很讨人喜欢,在这个班里人缘格外的好,学校里有什么小道消息在传,她往往是第一手知道的。
梅文雯甜美的面容跟往常比起来略有些苍白,洋娃娃似的长睫毛在她脸上忽闪了两下,她小声的对司南讲:“王雪死了。”
司南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梅文雯话中的意思,或者说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死了?”她说话突然变结巴了,梅文雯却没注意到,她以为司南是在问自己王雪的死法,就压低了声音回答她,“早上第一个来学校的保安是第一发现者,他跟年级主任联系过之后报了警,半个小时前楼下面还有警察围着呢。王雪、听说她被发现时,就被吊在楼前面的树下面。就是咱们教学楼门口的那棵大白兰花树。”梅文雯补充了一句。
教学楼门口的那棵白兰花树,据说是建校始初的时候,第一任校长亲手将树苗栽进花坛里的,多年过去,那棵小树苗腰身变粗,枝繁叶茂,每年都会开出大朵大朵的白色兰花,飘得漫天飞舞,司南的座位在窗户边上,进入高中的每年夏天,她都会托腮盯着外面的白色花雨,一看就是很久。但是刚刚梅文雯说,王雪在这棵树上吊死了。司南还想继续问下去,可这时老师从外面进来了,她只好闭上了嘴。
“上课。”
“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请坐。”
一整天下来,司南上课上的头昏脑胀。等到了放学,梅文雯向她发来邀请,“司南,晚上有空吗?”
“今天的作业有点多……”
“出来转换下心情吧,就顾泠,楚乔,你,还有我,”梅文雯竖起四根手指,每说一个人的名字,就放下去一根,“就我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