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卢先生你已经没事了,出去吧!”
听到狱卒的声音,卢照邻只觉得如闻仙乐,他迈过牢门的门槛,脚上却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卢先生可还记得在下?”门前一个魁伟少年迎了上来,伸手扶住卢照邻。卢照邻看了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口中支吾起来,那少年见状也不着恼,笑道:“那日成都城外一箭贯穿兔鹰之事,卢先生这么快就忘记了?”
“哦,哦!你,你就是个那个阿、阿克敦!”经由对方一提醒,卢照邻顿时想起来了,他刚刚从牢狱里放出来,哪怕是一面之缘的故人也分外亲切:“你为何在这里等我?”
“自然是主上的吩咐!”阿克敦笑道:“主上得知今日卢先生出狱,便让我在这里等候,给卢先生接风洗尘!”
卢照邻也是聪明人,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能够顺利出来肯定和王文佐有关系,心中更是感激万分,他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宜多言,便低声道:“大恩不言谢,王将军眼下在何处?”
“主上在东宫侍奉太子,一时脱不开身!”阿克敦一边请卢照邻上了马,一边笑道:“请卢先生先洗浴休息,耐心等待便是!”
“东宫?太子?”卢照邻吃了一惊,赶忙问道:“敢问一句,王将军眼下身居何职?”
“主上官居东宫右卫率,实际上东宫十率皆为其统辖!”阿克敦傲然道。
“东宫十率皆为其统辖?”卢照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先听阿克敦说王文佐在东宫侍奉太子,一时间脱不开身还以为有几分是对方替主人脸上贴金,可要是真的东宫十率都归王文佐统辖,那恐怕就不是一时间脱不开身,而是吃喝拉撒都在太子隔壁,回一趟家都要向太子告假那种了。
“娘的,这哪里是侍奉太子,分明就是太子的右手,握剑的那只,登基之后立刻就直接统领北衙禁军那种!我已经尽量把往高处想了,现在看来还是想的低了!”卢照邻心中暗想,口中却道“无妨,在下一介书生,如何敢劳烦王将军下顾,只需一纸相召,卢某自当效犬马之劳!”
来到了安排的住处,卢照邻洗了一个热水澡,梳了头,把监狱里带来跳蚤和晦气一扫而空,然后他又饱餐了一顿,在舒服的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当他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焕然一新,好像重新变成那个二十出头,离开范阳出外游学的自己。
王文佐的到来比卢照邻想象的来的早的多,他出狱后的第二天夜里,王文佐突然出现了,相比起第一次,这一次的王文佐可以说轻车简从了,他的随从一共不超过二十个人,他本人更是只身着一件棕色圆领锦袍,头裹一条紫色罗巾,腰间银带挂着一柄短刀,看上去就像一个长安街头的殷实富户。
“王领军!”卢照邻跪了下来,口中有些结巴:“救命之恩,卢某不知如何报答!真是荣幸!”
“能够见到‘四杰’之一的你相见,我也荣幸的很!”王文佐笑着将卢照邻扶了起来:“现在也许世人会觉得您见王某是荣幸,千百年后的人们只怕会倒过来,就让我们两个扯平吧!”
“不敢!”卢照邻笑了起来:“在下不过写得几首酸诗,短文,如何敢和领军相提并论!”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王文佐随口道:“屈原之离骚我们今日还在吟诵,千百年之后我们的子孙也会吟诵,但秦王的阿房宫谁知道在哪里?若非贾谊、司马迁等人的妙笔,我们恐怕都不知道阿房宫曾经存在过,至少我们都不知道楚王、齐王、韩王的宫殿叫什么名字,更不要说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呢!能够亲手建立功业固然好,但能够记载、歌颂旁人的功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卢先生您说是不是呀?”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卢照邻回味着王文佐随口说出诗句,心中越发觉得这诗回味无穷,不由得叹道:“王领军这般心胸气魄,卢某只有钦佩不已,若将军不弃,当以犬马效之!”
“共同事业,共同前进!”王文佐笑道:“王某何许人,岂敢以志士为犬马?走,这屋子里憋气的很,去院子里透透风!”
卢照邻随王文佐走到后花园,半个月亮照得果树的叶子银光闪闪,亦倒映在假山水池的水面上,波光荡漾。王文佐径自在水边坐下,卢照邻站在一旁,右边某处,一只蟋蟀啾啾呜叫,此情此景,真令人舒适自在。好平静啊,卢照邻心想,但能维持多久呢?
“卢先生,你还想留在长安吗?”王文佐问道。
“这个——”卢照邻被王文佐问住了,他本以为王文佐是想要招揽自己当他的文书记室,承担起草书稿,整理文档,出谋划策的工作,他也有自信有能力做的很好,可听王文佐这么说,难道他不希望自己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