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勇辉并不是很理解祈铭的观念,倒也没出言反驳。其实这话邹筱筱曾跟他说过,可作为一个干过临床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产生将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看做“物证”的心理转变。当然这也是他来市局实习的原因之一,多接触,多实操,让自己逐渐的“铁石心肠”起来。
一边给胸腔内的器官做解剖,祈铭一边陈述所见进行录音:“气管及支气管内未见明显异常,肺部良性结节,肺叶炎性浸润,肺动脉内径狭窄,未见血栓……心脏扩大心肌肥厚,体积约两倍于死者拳头,表面脂肪厚,切面见少量心包积液流出,右心室近三尖瓣处有3乘1.5乘0.3厘米大小附壁血栓,各瓣膜肉眼观未见明显异常,冠状动脉口狭窄,两侧见浅黄色粥样硬化斑。”
他顿了顿,继续说:“由夏勇辉进行器官及组织切片提取。”
夏勇辉听了一愣。本以为今天祈铭叫自己来只是打打下手,拍照搬抬切开缝合之类的,却没想到对方能允许自己干细活。有了干劲儿,身上的寒气顿时消散,冻僵的手指也随之灵活起来。
溜溜干了九个小时,饭一口没吃,水一口没喝,中间连个厕所都没去。等缝完最后一针,夏勇辉站都站不起来了,感觉膝盖跟腰木得已经不知道送给谁了。
而令人失望的是,死者虽然一身的毛病,没一个零件合格的,可肉眼所见却检不出致死原因。猝死比较常见的是心脑血管疾病,这哥们都有,但一没破二没堵。也非过度肥胖人士多见的睡眠呼吸窘迫综合征导致的呼吸骤停,因为肺部没有该病症相应的损伤做证据支持。
还是得等毒病理的检测结果。
尸检完冲个澡是祈铭的习惯,即便不是腐尸也不能光洗洗手就算完事,他在这方面有点洁癖。但医院里不像市局法医办有独立的卫浴系统,再说临时加的活儿,他出来的急没带换洗衣服,只好忍着别扭的感觉等回家再说。去更衣室换完衣服拿出手机,一看罗家楠打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微信也发了十几条,赶紧给对方回过去,被告知在医院等着,这就去接。
听祈铭说要等罗家楠,夏勇辉说:“祈老师,那我先走了。”
不希望看到夏勇辉和罗家楠过多接触是真的,但瞧着他拖着步子走路,膝关节基本罢工的状态,祈铭还是说:“要不你也等一下吧,他十几分钟就到,这个时候正是晚高峰,医院门口根本打不到车。”
夏勇辉婉言谢绝:“我家楼下早晚高峰堵车特别厉害,不如坐地铁快。”
“这样啊……那我送组织切片回局里吧,你直接回家就行。”
“明天见,祈老师。”
“明天见。”
目送夏勇辉蹒跚而行的背影,祈铭默默叹了口气。有个喜欢过罗家楠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真不介意么?那不知道得是心有多大的人才能做的到。可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将二者混为一谈于他来说完全不能容忍。况且夏勇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罗家楠还留有余念的举动,他没必要吃这份干醋。
就……还是有一点点小介意罢了。
说十几分钟到,结果罗家楠堵车堵了四十分钟,装着组织切片的冷藏箱都被祈铭抱出体温了,才见那二愣子着急八荒的奔进楼道。
上前接下对方手里的箱子,罗家楠看他一脸疲惫,心疼的问:“累了吧?吃饭了没?”
祈铭先是点点头,表示,累,然后又摇摇头,表示没吃饭。
“想吃什么?”
“得先送这个回局里,高仁一直等着没下班呢。”祈铭将视线投向冷藏箱。
“小师弟跟法医办陪他加班呢,甭操他的心。”罗家楠皱眉笑笑,“就附近找个店吃口饭不耽误功夫,要不现在出去也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