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偏西,暑气渐消,街道上跑着几个短衫小童,手里举着小木剑、小弓箭之类的玩具,分成两队,稚嫩的嗓音喊着冲啊,互相追逐着嬉闹。
都是七八岁的模样,精力旺盛,玩的衣衫松散了,头顶的总角亦是一高一矮,歪歪斜斜,他们自是管不了这些,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给这热闹喧嚣的市井增添了满满的童稚。
青苗放慢脚步,微微侧身,笑着欲给那群满脸通红的小童让路。
谁知,前方斜喇喇的从路旁的商铺里冒出一个妇人,眼疾手快的捞了其中一个绿衣小胖子,单手拎至道旁,另只手里拿着个棉帕子,动作不算温柔的一把抹了小童额头上的汗珠子,又将小童转了个圈,棉帕子从后衣领伸进去。
小童看着同伴一个个跑远,急着追过去,便不愿配合,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妇人,奈何长的白胖敦实,不够灵活。
妇人手脚麻利,三两下擦完,问:“齐先生布置的课业可背完了”
小童见妇人松开了自己,胡乱点了个头,望着同伴的背影,提起木剑转身就要追过去。
不妨被妇人扯着衣领,一把又捞了回去。
小童自知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便规规矩矩的站好,挺起小胸脯,抿了抿嘴,摇头晃脑的背起了千字文。
妇人叉腰靠墙站着,紫红短褂,灰蓝色粗布裤,背后是家贩卖绣品的铺面。
她面黑眉粗,不算好看,盯着小童的一双眼睛也不甚聚光,微微眯着,小童背完,她咧嘴一笑,揉了揉小童的发顶。
小童嗷呜一声,迈开两条小短腿,绕过青苗,去追同伴了。
妇人将帕子甩了甩,转身回了铺子,那铺面并不大,同旁边几个相比,还略有些狭窄,铺面位于街南,无窗,只一个面朝北的小木门,大敞开着,里面却也不甚亮堂,铺内只妇人一个,她进去之后,坐在柜台旁边,拿起绣绷,穿针之后,对着绣样儿,认真的绣了起来。
青苗掂了掂背后的背篓,缓步继续前行。
那小童聪明伶俐,健壮活泼,妇人便是辛苦些,想来也是幸福的。
……
临安镇说小也不小,道路多而杂,青苗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很深,住了七八户人家,镇里人家大都没有田产,好在院子够大,便辟出块地,种些青菜,豢养些家禽,以便偶尔吃个新鲜,打打牙祭。
巷口的墙角处缩着只红毛大公鸡,塌着翅膀,大约刚经一场恶战,败的颇为彻底,红冠粘着血,脖颈处掉了几撮羽毛,斑斑驳驳,十分滑稽。见青苗进来,立刻昂了斗志,炸起还剩不多的颈羽,展开双翅,扑腾着就要冲过来。
青苗斜斜看了一眼,对着它发了短促而响亮一声,“去!”
它便立刻缩了回去,转了身子,头继续朝着墙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青苗越过它,轻扣巷子最里面的一道双开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