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飞了出去,醪糟洒的到处都是,子奇才对父亲产生的好感和愧疚心,就随着这锅醪糟汤洒了。
子奇怒不可遏的吼叫着,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看我不顺眼,为啥生下我?”
平安也像压力过大的锅炉一样,彻底炸了:“张口闭口婉兮,你出去这一年,家里人都为你急成啥了,你想过这一家人吗?想过人家淑贤没有?你给人家怎么交待?人家等你一年,你回来要退婚。你找个老陕回来,你就牛得很。”
子奇不大的眼睛鼓胀的大了一圈:“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婚恋自由了,你还给我包办。这个婚必须退了,否则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
平安气得牙齿咯咯响:“要退,你自己去说,我不去说,你要是把淑贤说通了,你就退。人家淑贤等你一年了,你在外面逍遥快活得很。你看你去说,你厚道姨父能不能把你坏怂的腿打断。”
子奇深知自己上当受骗了,父亲的回信就是为了骗他回来,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子奇的胸中有一股愤怒的情绪,翻腾着。
平安跟李芬芳说:“把点了花的馒头带上,我们去淑贤家赔礼。”
子奇离家一年,也不知道父亲为啥要带上点了花的馒头。他本不想跟父亲一道去,但是他又想亲自去跟淑贤把退婚的事说了,对这个事情做个了解,好再忙接下来的事情。
早上,父亲特意借用了位于县上总厂子里的吉普车,从家门口,一路到淑贤家的门口,子奇感觉乡亲都像在看稀罕似的,蜂拥而来。
淑贤家的门上来了辆吉普车,从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时兴的小伙子,村里的妇女们间都炸开锅了。
“这人家真有钱。”
“他们是干啥的?”
“听说是淑贤婆家的人,那个穿着时兴的小伙,正是淑贤那跑了一年的准女婿。”
“难怪淑贤死活要等,这人家确实光景过得好,这小伙子长得高大结板。”
“人家这都坐上吉普车了,咱娶亲还用拖拉机,有的嫁到不知道哪个山沟旮旯子里,都是牵着毛驴来驼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啧啧啧,太美气了这个车,搞得我都想重新投胎一次了,好嫁个这样的好人家。”
子奇进门后,厚道老汉心里憋着气,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人常说,好汉不打上门客。
淑贤听到子奇来了,奔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后,又羞得跑回了屋子。尽管她的内心里无限的情思在翻江倒海,她也不敢跟子奇有语言上的交流,甚至连眼神都是回避的。要知道,在子奇的眼里,这样娇羞的女子,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气女子,才会这样。他早已对这样的女子提不起兴趣了。
他跟父亲一起被请进了上房,房子里坐着几个老者,本来不大的屋子显得拥挤不堪,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子奇只好搬了两块砖头坐下来。
子奇以为父亲是过来商议退婚的事,越听越不对劲,原来是商议他跟淑贤订婚的事情。子奇的脑子“嗡”的一下就乱了,他几次都想找个空隙跟他们说退婚的事,他看到有那么多人都在为他和淑贤的婚事忙碌着,并且父亲已经与淑贤的父亲互称起了“亲家”,生米快要煮成熟饭了,他无法想象,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退婚的事说出来,又会遭遇怎样的后果。还能怎么办呢?人家都是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她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他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绝望而又无助的看着笼子以外的世界。
不一会儿,包括淑贤在内的几个女子,端着长面来了。看面相,她们应该都是淑贤的姐姐们。淑贤的双目,穿透人群的缝隙,向子奇投来含情的目光,但是子奇却都投以冷冰冰的回应。
厚道老汉早已经被这个热闹的氛围烘托的不计前嫌,他热情的招呼女婿子奇吃长面,子奇本来是不想吃的,但是又被架在了场面上,不得不端起一碗面吃起来。长面汤很酸,他心里更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