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帐子里伸出来,夺走了那卷轴。
隔着纱帘,赤仙儿还是顺着缝隙看清楚的皇帝的脸,却见他脸色苍白如雪,头发凌乱披散,已经看不出白日那种恍若谪仙的样子了,甚至是竭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才能勉强坐起来。
明明适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成这样子。
谢江歧将画轴打开,只看一眼,忽的脸色一寒,将手里的鹅山河图猛地从帐子内砸出,正好砸在赤仙儿的心口处,她疼的吸了口气,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在跪直了。
“你在诓朕,这山河图朕有的是,比这还齐全的还有,朕看你不过是想给你主子求情,才想了这个个由头!”皇帝一开口便戳穿了赤仙儿的目的,“你可知欺君之罪如何处置?”
赤仙儿低着头,,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她眼底的喜怒。
“是奴婢骗了您,但您还未看仔细。”说着将跌在一旁的山河图拿在手中,然后展开。
殿内极静,静的连帝王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赤仙儿更是放轻自己胸口的起伏,“这是楼兰城刚画出来的山河图,您可看见这孔雀河道了?”
帘子慢慢的被撩开一道缝隙,谢江歧的目光好似能穿过她肌肤的利刃,最后落在那山河图上,沉思片刻,徐徐道:“孔雀河道怎能干涸成这样,下游竟消失了!”
“是,因为逐年风化,不过数年后这河道便要消失了,唯有楼兰城有地下河还在!”赤仙儿深深眼波,静如止水,“楼兰城在西域要塞,若是孔雀河不在了,但凡有西域中任何之地谋反,陛下的兵马没有孔雀河的河水补给,只怕都化为风沙下的冤鬼了!”
谢江歧是听说过孔雀河的河水越见干涸,却未曾想到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还请陛下留下桑月公主,这样楼兰城永远为陛下所用!”赤仙儿不卑不亢,跪在地上,俨然已经是楼兰王的使臣了。
忽的纱帐猛地被撩开,却见皇帝伸手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腕,冰冷残忍的笑着,“好一张凌厉的嘴,你觉得你这三言两语的就能说动朕吗?”
赤仙儿心中却暗惊,此时这位皇帝的样子已经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却见他双眼中满是血丝,额头上的青筋暴凸,好似在忍着巨大的疼痛。
她还是看清楚了一条血红色的蛊虫顺着他的身子游走,所过之处,却是无尽的汗珠落下,这得多疼。
天子的身体中居然有蛊虫,这要是传出去……
非得震动朝纲不可,难怪四儿公公适才说什么也不肯通禀。
然而就在触碰到赤仙儿手的一刹那,正游荡在皇帝手心的那条红线忽的安静了下来,好似被哄睡了的孩子,只化作一团青紫的线,镶嵌在皮肉上一般。
谢江歧忽的愣住了,神色微动,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慢慢的试探着松开了自己的手。
就在这一刹那,却见适才那消停的蛊虫再次翻动起来,疼的谢江歧那仅有的血色顿消了,他再次抓住了赤仙儿的手。
赤仙儿也有些不可置信,但心里很是厌恶这种触碰,下意识的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见皇帝眼如寒渊,“你若敢动,朕就将你的手剁下来。”
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底一阵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