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避开设计十分不合理的拐角凸起处,哥哥的房间门终于立在我面前。我那时的神色或许很好笑,睡衣扣子乱七八糟,领子歪斜在一边,一头卷发像被闪电炸过,但是却一脸凝重地笔直站着。
我犹豫了……严格来说,我应当在成年这一天的近几日和艾尔进行教科书上屡次提到的那件重要的事。把春芽伸进哥哥的产缝里检验机体的孕育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顺利的话,书上提到过,几分钟就结束了,一个流程,应付一下总没问题,难道我这辈子永远守在艾尔这张因为永远一副严肃把嘴抿成一条僵硬直线而白瞎了漂亮的脸吗……?
但是,一想到要和艾尔坦诚相见,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或许在我还是个完全任人摆布的小孩的时候,他早就见过我全身上下什么样也说不定,可是,他毕竟还是我……嗯……我的百分百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进去的话就得脱衣服。就算最好的结果,也得脱底裤。
我应该算是在戴维尔面前脱过衣服了?不,可是那场晚宴很离奇,是不是梦或者幻觉也很难说。
可是,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出来,这个朝夕相处作为我监护人一般存在的具有兄长身份的艾尔,会在我面前怎么脱衣服,他又会说点什么,还有晚宴前他和我说的一那通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诡异的信息冲进我的脑子,把简单直接的做事步骤搅和得乱七八糟,一种奇异的焦虑感和令人手足无措的慌张搞得我心脏砰砰直跳。
“雀儿”从我身边过去了,我真想回到像她那般无忧无虑的年龄……虽然比起杰尼西亚,我承担的事情并不多。
只要我走进去,和艾尔说明,他一定会像例行公事那样正常走完整套流程都,搞不好还会嘲讽我犹犹豫豫。
我开始认真地分析,我为什么会害怕艾尔。小时候……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记得艾尔柔顺整齐的短发,指着五颜六色的图画书给我讲故事,他的漂亮相貌从小时候就十分卓群。我还记得曾经艾尔是待在我身边等我入睡的,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变声了,柔和的五官渐渐显现出棱角。无论如何,他的脸上是有笑容的。
啊……或许,还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蓄起头发的?这样的模样总和他冷冰冰的镜片,鹰似的眼神,左眼正下方尖锐的泪痣,潮湿阴冷的声音联系在一起。所有人都说,艾尔成长得愈发漂亮了,然而这副愈发完美的面容却是抖落了许多笑意,削去了几分生动,用冰锥凿出来的一般。
他总是对我挑挑拣拣,额外为我布置功课,严厉地指出哪怕一丢丢无伤大雅的错误;从不说他的要求,却叫人倍感压力;他行动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却有种别扭的隔阂,还有偶尔莫名其妙飘过的仿佛愧疚的眼神……他看起来冷漠又平淡,很无趣,也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客客气气地在不得不出席的舞会上拒绝所有试图同他交往的女孩子……
艾尔很怪,好像在自己和我,和其他人之间竖起一道墙,对任何善意的交往感到厌烦,苛求完美并且无趣。
想起他为我猎捕恶魔,或者我和他一起猎捕恶魔的时候,艾尔是个很好的老师,出色的猎人,眼尖的挑选者。更别提这次,他把戴维尔带回来——甚至可以说完成了一件家族大事。
可是,不对,他把戴维尔抓过来,我还顺理成章高高兴兴拥有了一个契约恶魔,而达成这些又可以算作艾尔的作用,那我岂不是不知不觉又走上了艾尔安排的路线?戴维尔很温驯,很可爱,可是这件事从头想起来,却让我心里觉得隐隐不安。
艾尔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安排了这一切?他甚至提醒了我恶魔的仪式却不提醒我和他要发生的这件同样算是重要的事项。
“雀儿”慢慢退过来,凑到了我旁边。
“你在干嘛?又抓裙子又扯头发?今天该是去见你哥哥的时候吧?我记得有那个,蜜露期,这件事情也不是小事,不过一下子就结束了,但是我听说弗朗西斯科缠着杰尼西亚做了好久,你还没见过那番景象吧?哦不对,你那时候……”“雀儿”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时间和她不停歇的话语流速比起来慢多了。
“唉,”我叹了口气,但是没太有兴趣回答她什么。
“别叹气呀,这是好事儿!艾尔可是个很负责的兄长,这有什么难的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唉,就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说。”脑子里闪过一幅幅艾尔讨人厌的情形。
“或许我非常抵触在讨厌的人面前脱衣服。”
“雀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也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心想我怎么又没注意说出来心声,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挑明了对哥哥多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