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撑伞的小宫女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叹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如今俱作了下等宫婢。
这宫里是何等的难熬,真不知她们能不能受得住。
尤其是西边倒数第二个,瞧她那荏弱的身子,怕是风再大些就要被吹走了。不知是谁家的?看着好面生。”
这些人之前大多都是能随着家中长辈进宫请安的,多多少少都见过。
但是那一位,小宫女却从未打过照面。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这些女子身上只穿着粗布薄棉衣,压根儿搪不住风雪。
手脸冻得僵红,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可是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依旧沉肩挺背,尽量不显瑟缩之态。
凝翠姑姑也早留意到小宫女说的那人。
她的确有些弱不胜衣,但掩盖不掉出众的美貌和高贵的气度,一望即知是几代书香累世富贵堆出来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人儿,须得养在绮罗深闺,捧在手心里加倍呵护。
便是出嫁,也须得十里红妆,配金龟婿。
可惜,如今却沦落成深宫中的一叶漂萍。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里水更深的了,且冰冷刺骨,处处有漩涡,不知何时就把这朵小小浮萍给吞没了。
薛姮照的双脚早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可还是挺直了脊背,每一步都走得端庄。
她的祖父薛昶官至中书令,谥号文忠。
父亲薛应臣任国子监祭酒,星弼阁大学士。因上书言废太子案,被责越职言事,触怒龙颜。
接下来便被革职抄家,阖家流放到岭南瘴疠之地。
薛姮照因为自幼体弱,所以常年陪着祖母在东都老宅生活,只偶尔回京城小住。
即便入京,也是深居简出,鲜与人往来。
因此如今一起入宫的这些人,哪一个和她都不熟悉。
长长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两面暗红色的宫墙夹着一条雪路,狭窄凄冷,一如她们这些人将要经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