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头西落,这片绿色的海洋被余晖染得有了些淡黄色的梦幻光晕,各地觅食的鸟儿也到了该回巢的时候,白天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竹树此刻透出一股阴凉的气息,随时准备化身暗夜里张牙舞爪的鬼魅,原本恬静的柔风也渐渐带上了利刃。

    吴潇潇没想到这一趟耽误了这么久,不由地抱紧了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她简直怀疑莫千采在带自己兜圈子。

    我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喂,什么时候才到啊?”吴潇潇抱剑倚在一根纤细的竹子上,那竹子仿佛只承了一阵风的重量,害羞地弯了弯腰。

    “就在前面。”莫千采根本不等她,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带路机器。

    他不累吗?吴潇潇心里起了一丝疑虑。她直起身来,借着顺风轻点几步掠到莫千采的身后,利剑出鞘,寒光划过,锋而不露,直往他后心而去。莫千采闻声转身,神色如常,剑却堪堪停在了离他心脏约一寸的地方,即刻收回。

    “这里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不仅身法施展不便,且寂静至极,风声不过刚刚掩过剑气,姑娘要在此地杀人,恐怕有失考虑。”面对吴潇潇的试探,莫千采不但出奇地没有生气,反而替她分析起时机来,这不是一个普通茶师能做到的。

    “为什么不躲?”

    莫千采无奈地笑了笑:“姑娘若是真想杀我,我躲得过吗?姑娘若是不想杀我,我也就不必躲了。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想得明白的。”

    黑夜中对峙,吴潇潇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一回:“他虽然打不过我,但此人心机深沉,绝非我所能敌,还是尽快取到松泉水,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和稀泥般道了个歉:“小女一人在外,不得不小心谨慎,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体谅。若公子愿继续为小女带路,待取了松泉水,我便……”

    “你便怎样?”莫千采往回走了几步,低头看她,遮天蔽日的竹子让月光显得有些迷离,映照着他清水一般的眼神,里面仿佛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期许,他轻轻一挑眉,“以身相许吗?”

    吴潇潇:“……”

    倒也没到那个地步。

    以前,她虽然没指望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却也没想到他竟也与街头那些地痞流氓并无二异,光天化日……大晚上的调戏良家少女。

    她把剑顺势往前一推,剑鞘已经抵在了莫千采的脖子上,逼着他转身:“往前走!”

    莫千采乖乖听话,又过了百步左右,才终于说了一声:“停,就是这里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竹林本就遮天蔽日,天黑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在吴潇潇四望无果,准备发问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莫千采回头温柔地对她说:“跟我来。”

    他带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大概有四十多个窄窄的石阶,按说这个过程实在无聊又漫长,可吴潇潇竟有些意犹未尽。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竹子了,冷风也渐渐平息。莫千采点亮了四周的灯火,世界即刻明亮起来。吴潇潇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景象:这块地方比竹林要低一些,眼前是一面巨大的断壁,高高耸立,石面平整,竟像是被生生砍断的。山壁正中一缕笔直细长的白线,倾泻而下。

    “这是无泉山,松泉就在山顶的孔洞里。”

    无泉?

    “既有松泉,又为何取名‘无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