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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澜逡已经被人扶到了床上躺着,面色灰白,口唇青紫,额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隐约还有丝丝红色渗出,他的贴身侍女寻香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药。可慕澜逡的唇齿闭得死紧,根本就喂不进去,褐色的药汁顺着下颌流下,将淡色的床单染出一片一片的黄斑。
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郎中不安的站在旁边,慕澜逸认得这个郎中,正是何氏十分信任的大夫,也是慕府专用的大夫,姓张。
“大公子。”二人见慕澜逸到来,连忙对他行礼。
慕澜逸也不欲计较这些俗礼,开口便问道:“二公子的情况如何了?”
那张大夫答道:“二公子卧床这半月,情绪本就低落,也不大进食。今日受到了刺激,一时肝火大起,再加上素体虚弱,这才导致没站稳一头栽了下来。坏就坏在这一撞,恐是伤了识海,如今还喂不进去汤药,怕是……唉,老夫医术有限,大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张大夫叹息一声,作为慕家已经信任了一二十年的老郎中,自己出不上力他也是很愧疚,可是大夫也不是万能的,若是什么病都能够治好,那就不是大夫而是神仙了。
慕澜逸也知道这个道理,也只能好言相劝张大夫,让他尽力便好,醒不醒得过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至于殷久,他根本就不会去起这种念头,殷久可不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人,就算捧着金银珠宝她都不见得能够出手相救,更别说慕澜逡与她还有这过节,况且慕澜逡现在落到这种局面,可以说是殷久一手造成的,于情于理,殷久都不可能前来救人。
“请您尽力,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慕府都不会怪您。”慕澜逸对着老大夫一揖,恭敬的说道,做足了一个好兄长的模样。
“老朽定当竭尽力。”老大夫也连忙还了一礼,治病救人本就是他的本分,怎么担得起这么一个大家公子的礼。
处理好慕澜逡这边的事,慕澜逸抬步去了香溪院,何氏还有事情在瞒着他,若是还嘴硬,那么便送儿子上路吧。
慕澜逸坐在何氏平时处理事情常坐的位子上,看着被婆子带上来的何氏。何氏此时已经没有往日的雍容华贵,慕澜逸没有让人短缺了她的嚼用,可在为阶下囚的日子里,何氏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平日一样,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人眼瞅着便瘦了一圈,老了十岁,丝绸华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说不出的滑稽。
“母亲知我今日来可是为了什么?”慕澜逸端着一杯香茶,看着面前跌坐着的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快意,如果他的亲娘没死,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何氏来坐!
何氏低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这段时日的囚禁已经磨去了她身上的傲气,让她明白了她现下的身份,还能锦衣玉食的供着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凭着肚子里的这块肉才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然南城王第一个便不会放过她,可以说她的人生已经完了。
何氏的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有一个小生命的孕育,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可惜来的不是时候,等到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恐怕就要踏上黄泉路了。
无法看到自己孩子的成长,没有母亲的孩子过的有多苦她是知道的,慕府会有新的主母,继室的手段她也一清二楚,毕竟这么多年她就是这样对慕澜逸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南敏儿的毒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可是谁会信呢?就因为她手里也有着那味蛊毒,无论是不是她,她都跑不掉!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
“今日流溢阁的丫鬟来禀报,说是二弟不好了。”慕澜逸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些失真,可在何氏的耳朵里却像是平地炸雷,震得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是,她是心疼担忧肚子里的孩子,可慕澜逡她已经养了二十多年了,在感情上可比肚子里这块还无思想的肉重要多了。
“逡、逡儿怎么了?我要去看他!”何氏突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慕澜逸,在这冷清的香溪院里显得十分骇人。
若是换了一个人可能会被吓到,可现在在何氏面前的人是慕澜逸,对其他人可能还充满了慈悲怜悯之心,可对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慕澜逸!
“有没有事可要看母亲的表现了。”慕澜逸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蒸腾而起的雾气让他的眼神模糊不清。
“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何氏说着,膝行了几步就要去抓慕澜逸的衣袍,慕澜逸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足尖一点便落到了房门外,让何氏扑了一个空。见慕澜逸并不愿意与她有接触,何氏讪讪的收回了手,满脸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