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吧,第一句就写……小弟,阿姐很想你……”
程老爷得了消息马不停蹄赶回家,一脚踢开房门,气喘吁吁地四下张望,见只有丁姨娘一人立在桌边收拾纸笔,听见嘈乱扭过头,意外地平静,
“去老夫人院子里吃点心了,老爷还有事?”
程老爷粗短的手指抖了两下,到底没说出重话,狠狠瞪她一眼,旋着桶身又骨碌碌滚走了。丁牧晴唤丫鬟进来,吩咐她去套辆车,见人支支吾吾半天不挪步,心下敞亮,从荷包里掏出银锭子,喊她到外边赁。
然后赶在天黑前,去见了姚织一面。
两人隔着门,丁牧晴自顾自说,也不在意姚织听不听,断断续续念了大半个时辰,把这些年的光鲜亮丽一刀剖开,露出g涸泛黑的陈年血痂,一块块剥落,才发现底下的新r0U不知何时起也开始萎缩。
天彻底灭了,屋里屋外不见一丝光亮。丁牧晴心知到了时候,再一次敲了敲门,仍是没有动静。深秋的风吹出一身寒意,她x1x1鼻子闷声说,
“.…..织娘,阿姐这就走了,你好好过日子……别恨牧槐……”
姚织靠在门上,敲门声就响在耳边。过了有一盏茶时间,她起身开门,脚踢到一个拳头大的小纸包,用油绳捆着,朴素却结实。
回屋点灯,拿剪子剪开,发现是一包碎银子,掂掂有好几十两,皱巴巴的纸面还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给织娘的。
她把银子收到箱奁里,一夜没合眼。
六皇子是今上最疼宠的子嗣之一,又背靠巨贾聂家,娶的是晋州名门鄂国公之nV万氏,成婚阵势铺得b中g0ng所出嫡子都要气派。京中早一月增派兵马值守,尤其在“仕子案”后,对进出者严密排查,顺带破了好几个悬年疑案。
城中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张灯结彩,金又还更是豪气惊人,从十一月起至年末,每天免费看戏,瓜果点心酒水不要钱,只是位置有限,日日门口排起长队,小至口角大到拳脚,纷争不断,也算添点热闹。
姚秀才在村里闭目塞听,一路上常感慨世间万象森罗如白云苍狗。一晃二十年天地缈缈,他竟已成了误入尘间的桃源客。到了京城乱花缭绕,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路边排队的姑娘小伙窃笑,叽叽咕咕指他是“哪里来的乡巴佬”。
好在再怎么天翻地覆,朝廷的东西总是屹立不倒,还没人有能耐把皇g0ng官所换换位置。他凭着记忆找到翰林院,照旧例递上名帖和折成三角的封红。守门当值的阍吏有点年纪,他看了看名字,又仔细瞧瞧来人。姚秀才正忐忑,那人突然裂开一嘴黑牙,笑道,
“阁下是许久未进京了吧,”他二指夹着封红晃一晃,“能记着这东西的,少说也得有十年。今日换个青涩小子,您且等到过年呢。”
姚秀才无奈,鞠身道,“劳您通融。”
“好说好说,我这就给您递话儿。”
从云州北上,天愈发地冷,姚秀才早忘了中都的寒暑,身上的薄棉夹袄委实扛不住朔风。他站在避风处喝气跺脚,冷得打算翻出衣裳时,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伴随急切的脚步从里传来,
“子培?是子培么?”
他从柱子后探出头,与来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
二十年怅落天涯,风霜雨雪世事早就改写了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