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无可奈何叫做悲欢离合。
我记忆里关于血歌的这一段至此便只能告一段落了。
没了血歌,我便是没了半个师父。除了族规,阿爹也是担心我日后长久陷入自责中不能自拔,便在血歌葬礼数日后把我送去了东夷山拜访大司马己鸷。
这位大司马也曾是血歌的师父。
关于他与我们鸾鸟家族关系传说有层出不穷的好几个版本,而我所知道的便是从皇室书斋的藏书里所看到的东夷少昊氏版本,据说,这也是最靠谱的版本之一:相传在女娲造人后,大司马己鸷用他一半的修为造了鸾鸟一族,直至鸾鸟族祖先立足于青鸾山一带,大司马己鸷也就归隐而去,后人亦称其为鸟师。也不知从哪朝哪任开始,鸾鸟皇族后裔皆拜师于己鸷门下,学成后方可任一族之长。
大概是先辈们出于崇敬,为着重凸出这位大司马的神性,便将其容貌描绘得异常夸张,什么“天生三眼、豹眼凶煞、体壮如牦……”就连画像上画的都与书中所写如出一辙。如今见了真容,我委实受了点惊吓。
再看时,愈发怀疑眼前这个丰神飘洒的男子会不会是己鸷为了掩盖自己的容貌而刻意造出来的一尊法相。
我咽了咽口水,心神忐忑,想着法子脱身,若是等拜了师行了礼,就为时已晚了。
“法相”突然说话了:“心诚则灵,若你有心拜师,切莫三心二意。”
阿爹示意我坐下,又示意我喝下“法相”命人端上来的那一小杯茶。
我竭力将自己从方才的一通遐想中拉回来,佯装镇定地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哪知道,这一饮竟把我自己呛得厉害,四周围开始骚动。
“世子心中尚有疑虑,不妨说说看,本尊洗耳恭听。”
“法相”说着,面容上竟洋溢起一丝微笑。
“既来之则安之,吾辈久仰大司马尊名,能拜师于门下乃是吾辈荣幸,只是吾儿尚未走出丧亲之痛,心绪未定,还请大司马海涵。”
没等我开口,阿爹早已用他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替我打了个他以为圆满的圆场。
“如此便好!”“法相”颔首道,“这茶,乃是用瑶池莲蓬制成,再融入瑶池圣水,可洗去烦恼,心诚者饮之则神清气爽,反正则会入喉不顺,世子今日心绪不佳,若能在玄嚣殿养上一阵,也不失为益事一桩。”
说罢,遂命贴身小童将一片泛着金光的翎羽呈上来。
我接了过来,心中仍是忐忑。
“这金翎可是师父珍爱之物,万年才得此物,你小子今日可是交了好运了,还不快收下?”
“法相”一旁的众徒弟中那个额前长着天眼的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报之以一笑,心想,今日收下了这金翎,改日若是觉得无用倒也可以转赠给这位师兄。讲真,来东夷山拜师并非我的本意,不过当作一次无聊的散心,若不是为着这世子的身份的约束而不得不遵循族规,我定是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后把阿婧埋在青鸾山的陈年老酒都挖出来喝个酩酊大醉,一梦方休。
可是,世子便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