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仗着人多,但你们心里怕我,不必否认,我看得出来。单独面对时,别说是你,就连那两个狗头军师般的瘦猴也不敢太放肆,你们中没有一人是我对手。有时我觉得很有趣,喜爱给自己设下困局,至于结果被打趴下在意料之中,这毫无悬念。就个人来说,是一只凤凰败给一大群村狗,总之令人沾沾自得。你身为混黑道的,连这点也不懂吗?多棒的凯旋礼呢,几十个男人豁出性命,终于办了一个女流。”我反倒变得心情舒畅,开怀起来。
“为了虚荣心?小姐你有些想多了,这种事大家当做不曾发生过,没人会提,谁又会知道?而到时你却又早死了,还自得个屁?不过,凑近一看你果然是天姿国色,人间不常有的美女,不愧是豺狗帮老大的玩物,真这么砍死你有些浪费了。”光头男人的不要脸在众人里又上一个新台阶,他奸笑起来,回头扫了破相小子一眼,问:“你被她们拿获并囚禁过,上面的娘们里,以她的姿容,算是几品货色?妈的,我真想现在就强攻上去看看。”
“她是贼婆娘里长相最美的一个。虽然还有几个年轻少女,但与她不能比。此女从没为难过我,而且处处帮衬着我不被剐害,这么待她。。。”诗人战战兢兢应答,这小子学乖了,既然自己在大众眼皮底下被带走,有这次难保说就没有下一次,多少该为自己考虑后路。正欲为我打圆场,却被自家人一瞪,慌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她们里有一个恐怖的娘们,肢体接触时冰得像死人,那气氛隔着罩袍也能悟出。此人与她沾亲带故,一定会相机来报复。”
“让她来好了,老子就用这双手将她抽筋剥皮!那么你呢,锅铲?不想报一箭之仇么?”
“上次将赎金留下来的,正是这个女的,我与她没有仇隙。此女与贼婆娘们不同,给人感觉很奇怪。”老工人也冲他摆摆手,将扳手收回腰际,自叹道:“好坏我还是能分清的。”
“要我看,她是蛮勇无谋,你也拎不清。别人痛殴你一顿,几乎拆了你的窝,临了再给你几张票子,摇身一变她就成好女人了?”光头冷哼一声,示意众人先将我捆了个结实,然后掀翻在地,破口大骂起来:“要老子看,她就是个平庸无聊的婆娘,为什么要发疯拼命?就是想激怒大家求个痛快,总比看着自己一丝不挂,被人架在桌椅上慢慢玩死好许多。”
“九号,你不必满脸怒容愤恨不已,这里每个人都与你们莉莉丝不共戴天,他们或是家人或是手足,都遭到过你们的戕害。你以为自己是殉道者,众人出于不义存心刁难?不,出来混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不论你参没参加过暴行!”瘦猴从身旁拽过一个半大小子,道:“这个人,他老爸被侮辱后吞枪自杀了,而站在他后面的矮个,出了事后天天被自己婆娘讥笑,在村落里成了笑柄,大半年都住在精神病院里。你们在原则上,打破了家庭这个概念!”
这条罪名是起先我最无法理解的,由着受害者抑扬顿挫的控诉,被慢慢还原了本质。在场的蟊贼中除了极个别大男子主义外,大部都同意人生而平等,男女都一样,没有谁高人一等。然而在古旧派莉莉丝们操作下,一切被改变了。当男人遭受惩处,女人自然开怀不已,娘家人也会看轻看低他,那么自己的父母也连带着抬不起头。每当产生家庭矛盾,对方就会端上桌面刻意地说。换言之,莉莉丝们要求公正公平,所造就的是女尊男卑。
“既然你是个法国女人,就用法国历史给你说明清楚。当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连带着他老婆安托瓦内特也一块送了性命。人们似乎有说不完的理由想看这场热闹,并认为他们是咎由自取。然而你能说在场的人个个都比他们高尚、更配活着吗?显然不是,下作之人比比皆是。革命只是个虚头,底下是层层权力交易,只有傻瓜才会真的抛头颅洒热血。”瘦猴话锋一转,指着躺倒在地的我大笑起来,说:“你就如同那个倒了血霉的断头皇后呢。”
在种种史料中不难发现,玛丽皇后虽是个败家娘们,但受过高等系统教育,终生浸淫在宫廷社交圈,只能说对民间疾苦知之甚少,但本性不具任何险恶。远没有反对她的那些人富有野心和残忍。她不轻贱底层,哪怕在被砍头前无意间踩了侩子手的鞋,也出于本能向他致歉。不论她有否参与叛乱还是联系奥地利亲戚,历史给她的定位就是被砍了脑袋。杀她的人和被杀的她,若以犯下的罪恶来定,都差不多,没有谁更配站在道义的至高点。
就这样,看似泥腿子的蟊贼,用理论结合典故,在心中给自己定义为正义之师,我作为这场洪流不可或缺一员,将高挂在耻辱柱上,最终象个祭品被他们生吞活剥。当作完这些,他们全然没有罪恶感,回家躺倒依然可以睡个安稳觉,第二天起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她也可以选择及早脱离,或干脆做些什么,然而她什么都没干,没干就是一种罪恶。更何况她没有面容看起来那么纯洁,药店老板被掳上山,就始终处在她的淫威暴力之下。”
雨棚内的主事老大们闻听外面人声鼎沸,担心我顷刻间丧命,便探出脑袋制止住群贼喧闹,喝令将我关进帐篷内一个特地准备的铁笼里。为防止有人来骑劫,在外布满眼梢。诗人自告奋勇担当看守,与一票年岁相仿的混混们驻扎在屋内,将我严密看管起来。
“我再三警告过你别轻易下山,他们会对你犯下任何暴行,你为何还是遂了骑将的愿?算了,现在说这些也已迟了。”趁着旁人松懈,破相小子从破包里提来一个鲜奶卷,借势捏住我的手,摩挲着哀叹,道:“我真的不希望你死,姐姐,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什么爱不爱的,刚才你还在鼓噪,问怎么磨磨蹭蹭不下来呢?若没有大哥们这一轮炮击,你根本没机会在棚子里与她相见。”其余的小子们闻言围拢上来,审视着笼中女人,捧腹大笑道:“我觉得没那么悲观,这娘们多半能活下来,既能打又身材绝妙的美女,不论电影还是现实,都不太会轻易挂掉。那些老东西也不过是说说,没人能举起屠刀狠下心杀她。喂,小娘们,你褪去罩袍露点肉给大伙看看,我们为你多说说情,如何?”
“我既不是艳星也不是美刀,没指望被所有人都喜欢,不想充当小丑来给你们过把眼瘾。这是个自由的国度,诗人是被咱们暴力对待过,但他游走在大屋里,并没锁在狗笼中戴着镣铐。你们那么想看白戏,就将我放出来,像这样屈着臂弯着腰,想脱也办不成。”我漫不经心地啃着鲜奶卷,只觉牙口磕到硬物,方才明瞭破相小子背地里的企图,便越发撺掇起他们。
“咱们十多人还怕到时弄不过她吗?这怎么可能呢?真放出来应该也没关系吧?”某个小子不免心动,用肘子推了推同伙,问:“就这么干看着,也不能碰,到那时开完小会老货们捷足先登把她奸了,咱们又会被请出去,干嘛不能趁现在尝尝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劝你还是少打歪主意,实在不甘心就去棚里问大哥们,也好叫你死心。”边上人既不阻止也没应承。挤在一起开着玩笑,那人被说得兴起,真的踏步雨中讨说法去了,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尾随而去。就这样,将屋子暂时留给了破相小子与我。
趁着人声去远,我忙将口中奶油吐在掌心,从中翻出一个变了形的发卡钢丝。
“是的,听铁狼大哥说,你很会撬锁,活捉药店老板就靠着这一手。不过我只能做到这件事,再多不会有。自己想办法抽空溜走吧,你别再回来了。”他贴靠在帆布支架上,点起一支烟,漠然道:“刚才几个里也有与我玩得好的人,我怕祸端一起会殃及他们,那个沉默寡言的审讯室女魔一定会下山寻你,到时将血流漂橹,这也算是在救他们的性命。”
“如果一切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仗着这手绝活我早跑了。而事实非常残酷,远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不是犯贱喜爱受辱,说走就走很容易,但会断送许多人性命,包括你我她,也包括你们围山的这群流氓。而且,就算跑我能逃去哪里?在格拉斯考克县之外,有无计其数的人将会找我麻烦,即便溜出国门也避不开。这道网在我出生前便已存在,它超出了一切理解中的匪帮、组织以及党派。我无形中惹了一批最不该得罪的人,将受到全球追杀。”
“这!他们是什么人?那你将来该怎么办?”他闻言惊得烟掉落在地,不由搓揉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