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徐尹从小屋狭窄的空间中醒来,瞥了一眼尚在沉睡的小徒弟黄莺,满脸不悦地离开了房间。此刻,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他的小店门口就已经聚集了比昨天更多的围观之人,人群熙攘喧嚣。

    原来,匠城中出现了一位宗师级的人物,至少有着二品修为,甚至可能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大宗师。此人精通锻造之道,即便是随随便便炼制的子午鸳鸯剑也让城中的李家家主公认其妙不可言。那剑一挥出,一座由精铁铸就的大鼎瞬间被削去了小半,切口宛如刀削豆腐,光滑整齐,仿佛是自家厨房里砍萝卜一般轻松。

    于是乎,这位神秘工匠的名声一夜之间响彻匠城内外,就连遥远的东越剑池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尚未派人前来拜访请教。面对眼前这热情高涨的人群,周徐尹不禁感到无奈而又庆幸,无奈的是他并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庆幸的是自己的技艺得到了认可。

    庆幸的是,昨日在炼剑之后,周徐尹已将那两块玷污剑道尊严的牌匾挥剑斩碎,当作修炼灵火的引燃之物。身为一名修剑大宗师,竟书写出如此丑陋不堪的正楷字迹,实乃令人齿冷。

    周徐尹心有所感,只见前方走来一位身高九尺的威猛修士,身边还陪同着一位文质彬彬、身着书卷气的年轻人,手中紧握着他前日亲手炼制的子午鸳鸯飞剑。此人想来便是李红鸾的父亲,那位匠城李家的家主无疑;而他身边的魁梧修士,恐怕是与李家齐名的某个武道世家的执事。

    对于匠城内的各方势力分布,周徐尹曾在昨日指导弟子修炼剑道时与一位铁匠有过交谈。原来此地铸剑工匠大多依附于各大仙门或世家长老,鲜有从剑池隐退的修炼者自立门户。匠城之内,共有八大武道世家,而这方圆百里之地,唯有此处的武道世家,其力量仅次于底蕴深厚的剑池。八大世家之中,或多或少都与剑池有着深厚渊源,或是族中有子弟在剑池修习剑道,亦或是整个家族都是由剑池走出的修真者发展壮大而成。

    那位儒雅青年李庆轩朝着周徐尹含笑点头,恭敬施礼道:“晚辈李庆轩拜见前辈,承蒙令嫒赠剑,在下欣喜若狂,特遵照约定,送上些许谢礼以表心意。”

    话音刚落,人群中闪出两人,抬着一顶华贵轿子缓步上前。揭开帘幕,满车厢皆是熠熠生辉的金银财宝。

    周徐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面上依旧保持着飘逸出尘的神情,口中淡淡说道:“那把剑并非什么稀世宝剑,只能算作寻常之作。材质普通,炼制火候平常,投入的心力也并无特别之处。尽管周某不常为他人炼剑,但一旦出手,绝非图谋财物。”

    “昨日所留下的字迹虽被戏称为‘烂字’,实则是张沐青这位后生独具慧眼,看出其中深意,算是与我有了一段因缘。因此我为他的好友打造了一对剑。至于谢礼,不必过于厚重,些许即可。此外,周某偏好幽静,若无重大事务,请诸位切勿在此聚集干扰同行生意。”

    周徐尹故作高人姿态,寥寥数语间,将自己的“墨宝”贬低为刻意为之,并借此树立起了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超凡脱俗形象。这一举动使得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崇高伟大。

    这个光辉形象对于周围那些铁匠们来说尤其具有启发意义,他们欢喜之余也暗自担忧自己的生意是否会受到影响。然而此刻周徐尹明确表示不会轻易出手炼剑,并特意提醒大家不要因为他的出现而扰乱了其他铁匠的生意。他一句话,便赢得了众多铁匠们的深深敬意。

    周徐尹的浩然正气已展露无遗,李庆轩自然不便再多言,他微笑着示意手下取出大约千枚上品灵石作为答谢。

    “前辈,在下眼中,这剑虽只是您随手之作,但对于晚辈来说却犹如瑰宝。这点薄礼千枚上品灵石,仅表敬意而已。”

    李庆轩此番酬劳给得十分得体,周徐尹对此并无过多异议,只想着早餐过后,便带上黄莺找个幽静的小院安居下来。

    昨日那处破败的小铺子,不过是他在囊中羞涩之下无奈的选择,并非出于他对清贫生活的热爱。毕竟,他并不是那种追求清修寂寥生活的修士。

    在修行界有了修为,自然应当享受修炼者的生活。“前辈……”

    李庆轩放下手中的千年灵芝,身边的魁梧大汉向前迈了一步,手中还提着身形瘦弱的张沐青。

    魁梧大汉憨厚地笑了笑:“前辈,在下张大牛,这是犬子张沐青,日前有幸与前辈的剑道缘分相交。”

    周徐尹默默地看着他们二人,内心却暗自揣测:张大牛、张沐青,这名字的意境层次差距倒也罢,一个健硕如牛,走到哪里都能吓得孩童啼哭;另一个则面貌清秀,如同一个沉思的儒雅修士,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是一对父子?

    周徐尹心绪飞扬,一番腹诽之后,表面上仍保持着那份高深莫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