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九神会互相吞噬,我与其他拥有神血的人自然也是如此。”大巫祝很快就收回手来,他慢悠悠道,“他已前尘尽忘,可从厌琼玉身上得知神血能够互相吸引,便以为能借此阻碍我。然而他体内神血并非天生,又不是后辛血脉,多年下来将近枯竭,本就不适合承受大量的神血,为了救你们两个,却不知死活地吞噬我的力量,神血怎能不沸腾。”

    难怪——

    于观真其实并未昏迷,只是难以睁眼,自大巫祝的手伸过来后,体内的烈焰仿佛找到了通道,尽数涌出,带来一片清凉。

    他当时感到疼痛不堪,原来是厌琼玉在催动神血,吞噬同类。

    神血若将枯竭……也就是说,自己当时要是不催动神血相助崔嵬,就无法如此完美的愈合伤势,而有崔嵬受困,方觉始心神被扰,难说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于观真想起崔嵬之前评论大巫祝此人实是“善者予善,恶者予恶”,如今想来,果然分毫不差。

    大巫祝此人,确实有趣又怪异,只是被愚弄摆布的滋味到底不好受。

    于观真慢慢睁开眼来,才发现眼前只有方觉始与崔嵬二人,大巫祝不知何时已然离开此处,大夫见着他苏醒,不禁松了口气,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刻意的做作:“我就说,善人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我方大夫福气积累多了,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这话还能这么用吗?

    于观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身体仍然虚弱,他抬头望着崔嵬,大概是人伤重病痛之时,理智对上情绪便弱势许多,他对感情的束缚也不禁弱化许多,心道:“我对你这么好,咱们又死里逃生了一回,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快活,不高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崔嵬充满困惑地问他,“我值得如此吗?”

    崔嵬当然知道对方喜爱着自己,在那些眼波、言语、行动,甚至那个吻之中,然而自己已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对方也显然一清二楚。崔嵬很清楚对方眼中偶尔闪过的怨恨与不甘,那些在温柔的幻梦之中被倏然点醒的不快跟愤怒,同行了这么久,他知晓眼前此人并非一个圣人,甚至不算是个善人,更谈不上君子。

    “承你一路恩深义重。”于观真顿了顿,俯在床边,慢慢将自己的身体支起来,他抬头对上那双翠瞳,“我以死相报。”

    你对他当真毫无半分动摇?

    嵬儿,你现在还不明白,情爱能使圣人坠入炼狱,也令恶人超凡脱俗,缘起缘灭,绝非人力所能抗拒。

    崔道友,你执情太浓,易生偏执之心,切不可妄动。

    ……

    大巫祝、母亲、玄素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崔嵬看着于观真苍白的面容,忽然想起在沈秀娥府外对方拾起那朵海棠花时露出近乎天真温柔的笑容来,想到此处,他都不禁讶异自己竟能想起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竟不是在狡辩,果真……非人力所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