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殿下心中的江山又是什么样的呢?”青年将军坐在昏暗的酒楼,被边关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的面容上一双朗星般的眸子带着雪亮的剑气,似乎横扫间就是四合八荒。
云深凝望着那木门缝隙中漏出的一线天光,“士得其用,民得其安。”
士得其用,民得其安,自然春秋太平,家国鼎盛。
林晔昭眉目间有一丝温柔的笑意,“殿下,你长大了。”
云深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付出了这么多,若还跟从前一样,她就真是个傻子了。
“殿下来找我,必定是有所打算了。”林晔昭布满老茧的手指抚摸着膝上沾着陈年血污的长戟。
太久了,它和他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血的味道了。
“洛儿是我的弟弟,父皇驾崩前曾叮嘱我要照顾好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伤害他。”云深沉声道,恍然间似乎还是当年流光殿之中那个沉稳安静、运筹帷幄的摄国殿下,“我希望你尽快回京,与顾周分庭抗礼,但暗中帮顾周一把彻底消灭沈相的残余势力,使朝廷形成两派相争的稳定格局。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拉拢沈相残余势力,他们对顾周这只白眼狼恨之入骨,又立于危墙之下惶恐不安,必能为你所用。第三步,寻找这些年被贬的旧人,让他们在民间开办私学讲学授道,互相之间可以相互辩驳适当搞起些风浪,总之要在民间营造出强烈的学术氛围,吸引更多的寒门子弟……”
她一身白衣,安静地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却仿佛这世间最冷的雪,最干净的梦,“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人心。所以,二师兄,我们还要找几个善于叙事的文人,把当年的风起云涌和这些年被贬被杀的朝中臣子的故事写成话本子,但不能统一口径,每一个版本间要有所不同,适当增增减减,甚至可以篡改歪曲,交给不同的说书先生去讲,要把这风吹遍西靖的每一寸土地,街头巷尾更要找人煽风点火,只要达到一个目的,引起民间对这些事的猜测与论争,把风云彻底搅乱。”
“把所有论争引向最后一个方向,六年前的宫中大变。这时候我们就不用再编不同版本的故事了,民间对于宫闱秘史的好奇,会使他们编出比任何文人笔下更精彩的故事。”
林晔昭能感受到长戟在指尖的颤抖,他知道,曾经的摄国殿下回来了,他所守护和追随的人,回来了。
这西靖的风云,终于要乱了。
林晔昭道“这些年,我驻守长平关,也培养了一批我的心腹。不怕你笑话,我敢说,在所有边关百姓的心中,只知有我林晔昭,不知有什么西靖皇帝,我的将士们也只听命于我。这也是这些年,朝中对我颇为忌惮却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
云深点点头,眼中也染上点点笑意,“我知道,当年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我知道无论我在不在,你都能给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二师兄,是天生的的大将之材。”
这话说得直白,林晔昭纵是脸皮厚,也免不得有些脸红,眼光躲闪道“长平关是西靖与漠北的交界处,这些年漠北一直对西靖虎视眈眈,尤其是漠北和北垠联姻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不过他们到底是惧怕我西靖大军。”
听到漠北与北垠联姻之事,云深心底一动,她抬起头直视林晔昭,“你可见过那联姻的公主?”
林晔昭手撑着头,颇为艰难地想了想,道“听说那公主还是北垠嫡出的长公主,漂亮是漂亮,却也凶悍得很,战场之上武艺不输男子,计谋也诡诈难测,我都着了她几次道,不过听说那漠北王倒挺宠她,这些年和北垠的关系也近了不少。”他疑惑道“你们认识?”
云深淡淡道“当年你出征南蛮之后,北垠就送来了和亲公主,不过被我给搅黄了。百里钰在我宫里还住过一段日子。其实吧,我还挺喜欢百里钰的,长得美,性子也够烈,只是可惜了,我们注定是做不成什么金兰姐妹的。倒是大师兄,当年似乎对她有些意思,也不知后来他们发生过什么没有。”
林晔昭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凑近到“大师兄?快给二师兄说说,他们两个怎么了?”
云深瞧着他那副看热闹的兴致勃勃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出卖师兄的愧疚感,“哦,就是当年大师兄调戏她不成反被她轻薄了一口后来还念念不忘辗转反侧的事儿。”
林晔昭哈哈大笑起来,连桌子似乎都在震动,他笑得趴在了桌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萧珣那家伙还有被人轻薄的时候,他也有今天,哈哈哈哈,怎么办,我好想见见萧珣啊,我好想问问他被女人轻薄是什么滋味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