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看着林如海,他也是听荣妃说起,林如海娶的是荣妃的手帕交,夫妻婚后多年都没有子嗣,他也是在年宴上见过林如海才依稀记起,这位本该是天子近臣的监察御史,曾经是名动一时的榜眼。
“回禀太上皇,臣当年侥幸得中探花,实乃皇上厚爱。臣虽读过几本书,但不通庶务,不明世事,至今在政务之上也无多少建树,忝居从五品,也是天家顾念微臣祖上之功,多有恩赐,臣感恩不尽!”
太上皇淡淡地应了一声,北静王不由得叹息地摇了摇头,实在没想到,堂堂的探花,真的是如此不通庶务。
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退了下来,接着的作诗,他便极尽地风花雪月,春悲秋愁,虽最后也被皇帝评了个一等,然终究是给人留下了惆怅满腹、胸无大志的才子形象。
只是,在太上皇精神不济,一块儿凑趣的勋贵大臣们纷纷散去的时候,皇帝突然就叫住了林如海,“不是还要去接令夫人和哥儿姐儿么?随朕一块儿过去吧!”
落在众人的眼里,只觉得,皇上此举大约也是在安抚这场元宵诗会中,叫人瞧不起的林如海了。
在去北面的路上,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陪侍在旁边,一路上,皇帝也没怎么说话,越发叫林如海胆战心惊,快到了万寿亭的时候,皇帝突然顿住了脚步,朝那边看了一眼,问道,“林爱卿,对今年新定的盐政,你可有何看法?”
林如海噗通跪在了地上,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政事来,一上来就是这等关乎到国计民生的大事,踌躇片刻,方才道,“皇上,臣平日里在家闲来无事,会教小女读书算筹之术。”
“哦!朕听荣妃说,令爱冰雪聪慧,若生为男儿,兴许将来又是探花之才!”
“不过是小女孝顺,体谅臣老来才得了这点子血脉,在膝下凑趣罢了。”林如海自谦一回,继续道,“小女自学了算筹后,总爱在心里琢磨一回。前头,庄子里的庄头来回这一年的收成,报到拙荆这里,拙荆听着还好,小女便听了五六处错处来。那庄头还委屈着,送上来的账本是好几个管事算了三五遍才敢送来,往年办事的也是这些人,偏偏今年就出了这些差错。”
这会子,皇帝也听出了些端倪,便问道,“想必往年的账本也是重新核算了一遍的。”
“正是!”
“可是也有错?”
“自然是有的。”
“为何偏偏今年才发现呢?”
“一开始并没算出错处来,后来才知道,原是算的法子不对。那些庄头和管事都是微臣祖上用过的,臣家中用老了的人,一贯的例子都是如此,便是出了错,也难叫人算出来。”
“朕也明白了,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这盐政,你又是如何想的?”
“臣以为,陛下问臣盐政,必定也是事出有因。若臣拟出了章程,和先前的不同,也未必就是臣的有道理。大约也是从前办事的人,循的是一贯的旧例。”
皇帝点头,略感欣慰,“想必你也是斟酌过这件事的。你可知,若你方才不说这番话来,将来你若事成,朕未必不把收回来的爵位还给你,你事都没开始做,反而为前头的人求情,别人也未必知道,未必领情!”
“臣不敢!”林如海也不敢多说,巡盐御史一向难做,他也并不盼着爵位能够回来,只盼着今日这点善念,来日若落难,能够为自家争取一点生机。
黛玉这边,因今日原本就是团聚的日子,皇太后便也没让拘着皇子们,除了大皇子和皇太子不屑于和一帮弟弟妹妹在一起玩,陪在皇太后身边,底下的又太小,和各自的奶嬷嬷在一块儿,中不溜秋的一群便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猜灯谜起来了。
轮到了黛玉被蒙了眼睛捉人,她腿又短,穿得又胖,被蒙了眼睛后,心里生了好几分胆怯,不敢迈步,只站在院子的中间踟蹰不动。先有几个皇子在旁边笑话,说黛玉是胆小鬼,接着又有慧妃吴氏娘家的侄女儿吴桂珍,凑上前来,用一枝梅花逗黛玉,“来啊,来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