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小尚且不清楚张昃的家世，但凡不是块木头，也会为他与自己上级的熟络而胆战心惊。可小小家境普通，初出茅庐的几年，难以深谙官场规矩。偏偏又是块不思进取的烂泥，上班也只晓得看闲书读，巴不得领导不要注意自己，好去只做一些录入跑堂之类的的杂活儿，到现在也没有入额的心思。
面对张昃的邀请，她心下觉得厌烦，只想着要推脱。因方才食堂里与牛庭长的不期而遇，生出怪罪于人的恼意。待到张昃将她往纷乱吵杂的排档里一带，傅小小无处宣泄的怒火，正好有了发作的时机。
当服务员搬来一箱啤酒，傅小小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连同桌子一起拍了个响，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我要回去了！”
张昃措手不及，“这家排挡我昨天还来踩过点，味道真的叫百里挑一。”
这百里挑一的可信度与在禁烟标识前点烟一样无力。一旁正巧有人呼出一口烟气，傅小小咳嗽起来，因此受到的委屈全部混在一块儿。咳着咳着，眼眶就有些红。
王轲推张昃一把，“把别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喝酒，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何况是个小女孩子？”
张昃奇怪，“会吗？”
傅小小这会儿顾不得咳嗽，连忙出声附和：“我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可怜，仿佛一个良家妇女去期望一个逼良为娼的恶人良心发现。
张昃这才察觉考虑欠妥，招呼服务员过来，替他们三人换了隔壁饭店一间包厢，菜还是这家排挡照做以后送来。
傅小小没怎么吭声，见张昃叹息，“缺少些氛围”之际，先前那箱绿纸壳子的啤酒原封不动地被搬进来。傅小小顿时脸上溅朱，又敲了一遍桌子“我、我是女孩子！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喝酒！”
张昃目光炯炯射来，傅小小又气愤又不好意思看他。突然他问道，“到年龄了吗？”
“诶？”
“十八岁满了没？”
这话里隐藏不叫人察觉的羞辱，仿佛在北大的校园里抓着一名学生不放，强硬问他，“本科有没有考上？”
傅小小人有一些轴，也不至于到被人肆意取笑的境地，反问他，“你想干什么呀？”
张昃表情竟然有了一些委屈，“喝酒是每一个成年公民的权利，想喝的时候随时可以喝。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但你怎么老爱被你爹妈管着，那你爹妈让你跳楼……”说到这里，王轲连忙将张昃的嘴巴堵住，一个劲儿地朝傅小小鞠躬：
“实在不好意思，张哥本来是要向你道歉，结果给弄砸了。其实张哥他从小受的教育跟我们不大一样，排挡上周带他去吃了一次，他觉得很新奇也很好吃，才向来你借花献佛。不料你不喜欢，他嘴上又有些没把。往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轲这一番言辞，生生将张昃造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还含了些率直的韵味。放在galgame里，也应是个人气前三的傲娇役。傅小小却只觉得火大，嘴上却被“面子”一词牢牢地拴住，再也讲不出什么话。
张昃一把推开王轲，似乎也有些怨气。出门去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儿服务员推了一个摆满玻璃杯的推车进来，在餐桌上一只只地摆放齐整。
傅小小不明所以，就坐在餐椅上蹬两条腿。王轲靠过来一点问，“你有没有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尽管女人心如海底针，可偏偏在生气这门学问上，女人的心思尤为简单，“没有生气”一定就是“生气”，“生气”不外乎“非常生气”与“快气死了”。王轲也不知在向谁叹气摇头，摘下眼镜，捏了捏内眦，又继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