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信签飘飞在医院顶楼的高空中。
破碎的白色飞舞在风中,盘旋着,仿佛像是要眷恋笔下最后的温柔。
褚友梅静静地将一封封红蓝相间的航空信件用最细致的手法撕毁。既然爱情已经逝去了,那么这些虚假的字迹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如果说,蒋家伟与她之间的十年感情竟是敌不过一泓太平洋水,那么,强留这些徒然见证这一段痴傻的纸张又有什么意义呢?
遥远的太平洋彼端,他来的信是这样写的——
友梅,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感情,你资助我的学费我将来一定会如数归还。对不起,我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段感情,化为寥寥数语。
接到信的褚友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反倒是她那些义愤填膺的朋友与心疼她的母亲,无不个个把那负心汉骂个狗血淋头。他们都说,褚友梅一定要向这个活该被千刀万剐的男人,讨回一番公道。
可是,褚友梅却只是平静的写了一张借据明细。
在内心深处,或许她早已经莫名地有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瞧瞧!褚友梅不禁暗笑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竟然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她早该在等待着第一封迟迟不来的航空信时,便该幡然领悟。想想如今是什么样的科技年代了,当电话、电子邮件都如此发达的时候,她居然还呆呆地倚门等待着一封又一封,比什么都虚假,又缀满谎言的废纸连篇。
更也许,她与蒋家伟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实过。
还记得,当初还是个穿着土色高中制服的蒋家伟,是如何以一首诗赢得褚友梅的芳心,而褚友梅至今仍能背出那其中句句打动她少女芳心的诗句。诗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女郎啊!
让我为你写一首无名的诗,
悄拈一朵鞋迹上的落花,
诗里不用记述你的温柔
唉!还记得这些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褚友梅不禁失笑了。也许,她与蒋家伟之间分分合合、纠纠缠缠的十年历史,全然不过是一桩笑话!而且,就是从这首诗开始。因为就在褚友梅上了大学,进了医学院之后,才赫然发现这首诗竟然是蒋家伟抄袭自医学院的五十周年纪念院刊。
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蒋家伟欺骗她的开端。
蒋家伟总是有一大堆数落她的理由——包括她不够懂事、不够体贴、不够温柔、不愿穿他喜欢的衣服样式、不肯为他留长一把青丝;有的时候,甚至连书念得比他好,都是一种罪过。
而褚友梅在这漫长的十年当中,也总是不断的在怀疑,到底是惰性作祟,还是身为女人一种对于初恋的执着与痴傻,使她能够继续维持与蒋家伟之间的感情。纵然到后来,面对种种蒋家伟极有可能背叛的迹象,她依然勉强装作没看见或许,她早就无法厘清,自己究竟是舍不得这个男人,亦或是舍不得自己这十年在人生中算来该说是最为精粹、瑰丽的光阴。
所以,除了一纸标明清楚欠款的借条,褚友梅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放过了蒋家伟——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无论舆论如何汹汹、群情如何激愤,褚友梅明白,所谓金钱债易偿、感情债难量。而她被负欠的感情,就算是杀了、卖了、剁骨抽筋地剥光了蒋家伟,这个男人他都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