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说顾家也最妥帖不过,顾老夫人虽早早放了权,她也拿得起放得下,但顾家上下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可能发生,老人心如明镜、一清二楚。
比较有气无处撒的顾夫人,顾老夫人是真沉得住气,丫鬟送来顾梅天的信,她看都没看,直接把那丫鬟晾在一边,好在丫鬟算是识相,没傻傻站在原地,自己乖顺退到一旁面壁思过。
——这就是作为下人的身不由己,老夫人对丫鬟的刻意冷落实则也是一种针对,老夫人既不想理会糊涂鬼顾梅天,对于顾夫人把人推到自己面前的行为也不喜。
倘若在平时,顾夫人推来也就算了,老夫人也不会在意,可如今最要紧的明明是宴会,顾夫人却还在跟顾梅天置气,这就有些大小姐脾气,分不清轻重缓急。
尤其是顾老夫人这边多少闺秀来来去去,哪能让吵架吵到外人面前?
顾老夫人心有不悦,便惩戒顾夫人的丫鬟以敲打顾夫人,说是敲打也算不上什么,左右面壁思过的不是顾夫人自己。
待到那些小姐都在顾老夫人这里走过一遭,顾老夫人用过茶水点心,这才把那丫鬟叫在跟前询问事宜。
“又怎么了?”顾老夫人也没太多表情,“老爷又惹你家夫人生气了?”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讲话,只把信呈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脸色一沉,她身边的嬷嬷忙上前,倒也没怎么讲究,自己取了信读起来,老嬷嬷眼神还好,三下五除二就把信略了一遍,一看完,她脸色就有些不好,脸上简直写明晃晃写着“如鲠在喉”。
老夫人心中叹息,知晓自家不孝子又做了丢人现眼的事。
“老夫人,老爷他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说这话的顾梅天的奶妈,她辈分不低,又是顾梅天的奶妈,在老夫人面前很能说上话,“他身边都些什么人说出这种混账话,云白少爷的婚姻大事,哪里是那种跑江湖的能左右的?”
“老夫人,老爷在外面做官也不容易,官场本就污浊,梅州那地界,天高皇帝远,一堆装神弄鬼的妖言惑众,连老爷这样的人都被骗了,长此以往可不行。”
奶妈还是把顾梅天看作是半大孩子,忍不住去担忧顾梅天的处境。
老夫人把信读完,脸上没太多表情。
“老夫人,云白少爷自然是好的,但老爷他,他也不差啊,要不是因为殿下更看好云白,也用不着老爷他在外面受那个累。”提起顾梅天,老奶妈就忍不住叫苦。
顾梅天为官的才华的确不若读书出众,但也算是个四平八稳的清官,依照本朝的惯例,他在外历练个三五年就可以回来了,可偏偏顾家出了个年少天才顾云白,小小年就就断案如神,十六岁就能破大理寺陈案,顾云白着实出众,导致皇帝连把人磨磨再用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把顾云白录入大理寺,命他一手拨开京城迷雾,还公正于世间。
皇帝器重顾云白,却畏惧顾家,顾家父子之中只愿留一个在京,京城既有了顾云白,那顾梅天只能继续外放。
这本就是委屈顾梅天,偏偏京城里头还有那种流言,那顾梅天来捧搞顾云白,说顾家的衰败在顾梅天,中兴在顾云白。谎言说一百遍最终成真,十年过去,旁人提起顾家,只知道顾家凤凰、断案圣手顾云白,顾梅天却渐渐不为外人所提及。
这些事,旁人不知晓,顾家人却是一清二楚,尤其是奶大了顾梅天的老嬷嬷。
“老夫人,老爷再怎么糊涂,那都是云白的父亲,从前他愿意为着云白牺牲自己,现在绝不会拿云白的婚事做文章,他之所以这么选,那心思肯定是为着云白少爷好,这事的确不像话,但,老爷决计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老夫人点点头,“只不过糊涂就是恶,他这么个年纪还能这么糊涂,我看这官儿最好还是别做了,否则指不定最后怎么带累咱们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