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离开后,静嘉彻底没了好好泡个脚休息会儿的念头,只歪在万字炕的软枕上压惊。

    杜若心疼她,拿着美人锤替她敲腿解乏。

    算计着时候差不多,静嘉才勉强提起精神气儿,换上身石蕊深粉绣百花一色的旗装,搭了花枝彩蝶的双襟坎肩,怕实在撑不住,选了双低些的粉花旗鞋,与杜若一起去御花园。

    她们两个刚过隆福门,就叫个小苏拉给拦住了。

    “请大格格安,刘佳嬷嬷怕老祖宗晚上受凉,莲心姐姐她们又都走不开,特命奴才回去取披风,劳您在这儿稍候些功夫可好?奴才进不得御花园。”

    五月初的天儿白日一忙活要见汗,晚风硬的时候还有点凉,静嘉倒不觉得奇怪,只这小苏拉既进不得御花园,刘佳嬷嬷怎会让小苏拉取披风?就是叫福顺跑一趟都好。

    察觉出不对,好在这地界儿也不怕出事,她不动声色点点头:“你去吧。”

    等小苏拉掂着脚快速拐进永康右门,过了会儿,静嘉才听着意料之中的动静。

    “对不住,只能这么着跟大格格见面,还请大格格原谅子恒孟浪。”依然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赧然,是纳喇淮骏。

    杜若眸子亮了亮,赶忙左右瞧着,生怕人看见。

    静嘉倒是绷得住,毕竟更吓人的今儿个也经历了,她只轻声问:“敢问您可有事儿?”

    夜色中纳喇淮骏看不清静嘉的神色,听见她声音冷淡,一腔子热切叫他多了几分忐忑,忍不住上前几步:“我心悦大格格,想求老祖宗给个恩典,怕唐突了大格格,所以提前问问您的意思。”

    杜若扶着静嘉的手紧了紧,欢欣跃雀就差露在脸上了,她就说自家格格才不是攀想,纳喇家这位大少爷就是对自家格格有意思,真有眼光!

    静嘉不是没感觉到杜若的欢喜,甚至对纳喇淮骏的热切也感觉出来了,可她没什么能回报的,只有一盆冷水:“我们身份不合适,这话您还是别再提了。”

    纳喇淮骏期待的目光在羊角灯笼映射下眼见的黯淡了些,心里的苦涩带到嗓子眼:“大格格说的是,我只是庶出,是子恒冒失了。”

    静嘉不愿意得罪人,叹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国公府什么光景您清楚,我这嫡出也就是听着好听,是我配不上您,你我没这个缘分,以后……”

    “大格格可知道,我们认识的。”纳喇淮骏眼底又升起一抹希望的光彩,略仓促打断静嘉的话,温俊面上有些发热,“大格格可能忘了,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命,就在安国公府斜对过的谷帽胡同。”

    纳喇淮骏七岁时,姨娘叫人算计失宠禁足在了院子里,他哭喊着被人拉扯出姨娘院子,送到了嫡母那里,日子突然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人人都开始敢欺负他。

    因为姨娘受宠时他也被宠得太天真,不懂得藏拙,在先生面前比嫡弟优秀得多,戳了嫡母的眼眶子。自那以后,他动不动莫名就会犯了规矩被罚,挨打的地方都是阿玛从来看不见的地儿。

    他委屈极了,跟阿玛告状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更严厉的惩罚,十岁时有一回奴才使坏,险些将他的右手给打折了,他再受不住跑了出来,被拍花子的看上,哄着自己跟他回家。

    一个漂亮得如同仙女下凡般的小姑娘,站家门口脆生生喊了他一声哥哥,吓跑了拍花子的,过后还蹲在谷帽胡同口安慰了他好久,教他从此懂得了该如何在府里生存。

    纳喇淮骏永远忘不了当时静嘉跟他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