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立忠和赵影领了命令,送受伤的兄弟去救治,“医院”在后面,他们得穿过整个营地。
“其他轻茅团兄弟你见到过吗?还不错吧?”赵影回来的晚,一边扶着伤员,一边问旁边同伴。
“大头、刘阔还有那个爱咬指甲的上天堂了。小猪、老孙都没事,其他的兄弟还没看见呢。”庄立忠有些伤心的说着轻茅团先生们的伤亡,接着他往左边大路一努嘴,小声说道:“小黄在那里呢。”
赵影挺直了脖子,让自己瘦小的脖子越过伤员壮阔的胸膛,才看到小庄说的是什么。
路上比清晨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多了一排木桩,十多个歪着脖子的身体吊住那里,排成一排,随风无力的飘荡。
“小黄在那里?怎么会呢!”赵影满眼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庄立忠小声说道:“听他们伍长说,小黄自从早晨开始,就有点不对劲,早上整队的时候泪流满面的。很别扭。开始打仗后,他们那个伍都冲到城根了,云梯都搭好了,第一个兄弟蹬梯之后,第二个是他,他死活摁着梯子不敢上,后面一群兄弟围着梯子没法上去,就在那里被城头清妖鸟枪干射,死了一个伤了一个,他被他伍长一脚踢飞。然后他就哭着往大营方向跑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挂着了…….”
说到这里,庄立忠鼻子抽了一下,沉浸在伤感之中,但立刻被赵影的大吼惊呆了。
“他是逃兵!这种王八蛋吊死他都是便宜他了,要是我,战场上直接捅死他!就地正法!”赵影他咬牙切齿的看向那排尸体,眼里没有丝毫同情和犹豫。
“他人挺好的,宜章刚来的时候分给我一块油饼吃……”庄立忠愣了一下。
“好个屁!你难道忘了上帝、将军和兄弟吗?战场上,不是我杀清妖!就是清妖杀我!像这种人根本不配吃将军的饭,只会连累兄弟们!他肯定下地狱!”赵影对赵阔的感情和忠诚可不是一般,他可是被赵阔亲手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的,给了他一条命,给了他一个大家庭,给了他可以称之为人的姓名,赵阔就是他的天,他信赵阔嘴里的每一个字,心甘情愿的为赵阔去死。
赵影的难以撼动的忠诚震惊了一下庄立忠,他这种年纪,根本没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的只有疯狂追求家庭、兄弟之间的义气和认同,他原来的家庭已经被清朝撕碎了,现在唯一他珍惜的家就是太平军这大家庭,立刻他换了一种脸色,恨恨的说道:“你说的对,这无耻逃兵该死。”还咬牙切齿的朝那排倒霉的逃兵吐了一口唾沫,他真恼了,刚刚他对小黄滥用的同情让他在坚定的兄弟前丢尽了面子。
那被吊死的人再也不是兄弟,而是一个扔下兄弟扭头就跑的可耻魔鬼!
“医院”,正式的名称是伤营,就在小竹子林后面,离着还有几十步远就听到一片痛苦哀嚎之声,这也是为什么要把伤营放置在离驻扎地较远的地方,以那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伤兵彻夜不停的哀嚎足以把当时最英勇军队的士气撕个粉碎。
扶着受伤的兄弟,一进那充斥着凄厉惨叫和哀嚎的大帐篷,赵影和庄立忠就被里面的皮肉焦糊和鸦片烟混在一起的可怕味道差点熏个跟头。
伤员被一排排放在地上,郎中和他的几个助手正满头大汗的忙着。
赵影在门口傻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就被人被的拽住了,灌入耳朵是一阵凄惨的哀叫:“杀了我吧,哥哥,给我这里一刀吧。行行好吧!”
拽着赵影手的是躺在木床上一个人,他挨了鸟枪顶着胸口的一枪,铅砂打烂了他的整个右胸,现在被剪去衣服露出的赤裸胸膛上已经烂糊糊的一片,血、翻起的泛白皮肉、黑头的铁砂布满了这可怜人的胸膛,他瞪着充血的双眼,拉着赵影哀求道:“我痛的受不了了,兄弟,给我一刀吧…….求求你!”
不知所措的赵影,被郎中的助手一把拉进帐篷,他扭头看了眼那门口的可怜人,小声而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人没救了。你们怎么了?”
“这个兄弟从高处摔下来了,吐血….”赵影怯生生的说道。
“放在地上。”助手自己翻起了那伤员的眼皮看了看,有点不屑的说道:“小伤,躺着吧。”
“郎中大爷,给我鸦片啊!”一个满头冷汗的伤员举着手里那杆烟枪大叫起来,而他的右臂只剩下齐根的一块,血正从绷带里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