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王星平总有一种感觉,遵义府的那一位徐吏目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想明白这一层其实非常简单,无论是从陈副使那里,还是出发前在遵义府街谈巷议的传闻,都能够知道徐国器在这次的风波中损失了多少,收拾自己不过是一种不得不做的宣示,是自保,换做自己是姓徐的这位,多半也会照做,身不由己也许正是说的这种状况。
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山谷,安乐溪在谷中打了个湾,水流变得有些缓,西岸的风景如触手可及一般。自进入这一处湾口,王星平便打起了精神。倒不是他谨慎得过了头,只是从来都要把事情往坏了想,况且对于得罪人的后果,两世为人的经验往往比表象更有说服力。
“停船。”王星平的话不容置疑,施公四连忙撑住了船身,好在此处水浅,竹竿都不用下水多深便到了底。
“来得好快啊。”
王星平似是早有所料的自言自语,果然就见前面水湾处出来了两艘竹筏。
“都往东岸靠。”
廖四就站在王星平身旁,王星平看到了什么他自然也不会不见,都是早就商量好的对策,这一路原本就没有打算安生的过去,眼看着就朝合江去了,料想对方也没有不动手的道理。对于徐国器会找些什么人对付自己,其实根本不用多想,官面上的人不会这么想不开去找王星平的晦气,毕竟他背后如今也有人在。能够为徐驱使的无非就是土匪蛮部之类,往西面去的路上便多半会撞上,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晚。
平常江上可没有这样十多人挤在一处的竹筏,这么浅的水,说是渔民都没人会信,况竹筏上的人肉眼所及都带着刀枪,至少也是水匪之类。
两岸都是峭壁,只有西边的一处缓坡可以下来,故而将船往东岸靠去也是此时最佳的选择。
后面的船也都看到了情形,听廖四的叫喊,也都跟着施家船一起朝东岸靠去。除了王、许两家,还有三四艘小船。赤水河虽然不算什么商贾稠密的要道,但水匪也是时有,只是此时的水匪多是半民半匪,平时也多是老实打渔的疍户,只偶尔做些强人买卖。
而面前的这两筏人,显然与本地的水匪不同,光看穿着,便不似汉民,再说仁怀县最近来了些什么生人,几十号人吃马嚼的于沿途的行商处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几个人便打听了个大概。
施公四一边摇着船一边担忧道:“公子,这样也捱不得几时。”
两船相靠,就听许尽忠隔着船舷对王星平喊道:“天成怎么办?”
王星平无奈的看着许公子,笑叹道:“还能怎样,只有兵来将挡……”
话没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廖四往里一推,“五弟小心。”
王星平身子一歪,眉头皱起,正待看个原委,就听自西面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一片密集的箭雨将靠在最外的施家船射成了刺猬,连带着船身周围也溅起了阵阵水花。施公四正待将船再摇得靠岸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屁滚尿流,琅琅锵锵的朝舱中爬去,连屁股上中了一箭都浑然不觉。
“好强的弓,怕不得有两石了吧。”
廖四在军中是哨探的出身,对于敌方军械的眼光还是看得毒辣,光看这十丈开外还能射中船身的劲道便知。
王星平道:“看来还是失算了?”
廖四却笑了起来,“五弟放心,能开两石弓的猡猡可不多见,看来是不打算要活口了。”
虽然是说笑,但廖四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只是一般的山贼水匪,谋财但不会害命,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趟路的名声要是恶了,便再难有客商过来,那便是得不偿失了。也只有鼠目寸光的异人蛮部才会只看着眼前,所以也才有上来就使劲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