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月亮挂在树梢头,时不时有夜莺啼鸣两声,叫声虽然不算难听,但是在这深夜里也显得一惊一乍的。白苏和沈安晏早就抵不住睡意的侵袭,上下眼皮子亲亲我我了半天,终于阖在了一处。
两人身子一歪,肩并肩的靠着睡着了,姿态显得有些亲昵,胥准瞧见便皱了皱眉头,将沈安晏推到了一边,将白苏扶到另一侧,让两人中间留了好大的地界,便是再怎么翻跟斗打把势也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林奚看着好笑,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柴,道:“我先守着,你们先睡,商量好了,一会儿替我。”
“哪有让女人守夜的,我怜香惜玉着呢。”欧阳逸说了一句,随即摇摇头,“不用守夜,有青芽子它们在呢,这两个可比我们敏锐多了。”
其实那两个小东西再怎么敏锐,有时候也是敌不过人的感觉的,欧阳逸敢这么说,也是知道这林子里没什么危险,没有守夜的必要。这点林奚心中也清楚,点点头,不再多言,自顾自行到一旁,寻了个粗壮的树,足尖轻点,翻身一跃,栖身在树杈上,与夜莺作伴去了。
胥准看了眼欧阳逸,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欧阳逸点点头,靠在树上眯了眼,又觉得火光有些晃眼,他拍了拍胥准,胥准抬头看过去,用眼神问:干嘛?
欧阳逸将他的胳膊拽过来,三下两下将他袖口的绑带扯了,然后蒙在眼上在脑后打了个结,这才靠回到树上。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欧阳逸能听见火焰燃烧的轻微的噼啪声,还有胥准的似有若无的轻笑。
这一静下来,思绪就开始不由自主了。他忍不住去想,这世上真的有长生吗?那些他所知道的,以往从来都觉得是天方夜谭的灵异志怪的事情真的都是假的吗?
若是有,他迄今为止也没见过一只鬼一尊神,但是若是没有,他是怎么到这个世界上的?难道那些事情只是他的一场梦?还是那个世界的生活才是真是的,他现在所经历的才是一场梦?
欧阳逸觉得,他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无神论者,相反,有些时候,他还很信这些东西,但并不代表他就认为这些真的存在,他的信,更多的是为自己找一个心理依托,让他能走的下去。
可是当他来到这儿之后,他的想法又不一样了。他觉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他的学问没有那么牛逼,他没办法觉得他从前世过来,是因为什么量子能量形成乱七八糟的黑洞,他是相信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没有人见过。
鬼神之论,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信了也不会真的带给你长生不老,让人万事不愁。
这人也真的都是奇妙的,活的落魄的,想要提前结束自己生命,可是活的稍有能耐,便就想着长生不老,永远拥有这些权势财富,可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你得了长生,便能拥有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当你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慢慢的老去,然后化作一捧黄土,埋葬在地里,看着你的儿子孙子一个个的长大,变得比你还老,那时候你早就要离开家了,你要换个地方,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活了几十年一点儿也没有老,要不然的话周围的人会将你当成一个怪物,所以你要经常换地方,你没有家,而当你生死见得多了,你又会变得没有心,不知人情冷暖,像是一尊长生不老的神,冷眼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你却融入不进去,然后彻彻底底的活成一个没有心的与世界隔绝的局外人。
这样的长生有意思吗?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欧阳逸想,该是没劲的吧。
生而为人,活就好好活,死也好好死,穷就喝家酿的杂粮浊酒,富就饮琼浆玉液,死了就喝碗孟婆汤,借了碗再去舀一舀黄泉水,饮遍五湖四海水,登过三洲十六山,潇潇洒洒的该爱就爱,恨就恨,这才叫痛快。
要是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生命,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那叫个什么东西!
欧阳逸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的时候想的事情太过神鬼叨叨了点儿,他做的梦也开始光怪陆离起来。
这该算一个极美丽的地方了,金色太阳徐徐升起,将阳光洒落下来,所及的漫山遍野,尽是雪白或者艳红,那些美丽的花瓣摇曳在风中,十足的奔放妖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甜苦香的味道,勾着人往里去探,让人迷醉在这里头。山野的尽头,有一排小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十足的复古田园风。
那排最中间的房子门敞开着,里头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幽幽的,像是恶魔张开的嘴,阴森森的透着臭气,想要将外头偷窥的人吞进腹中。
欧阳逸就站在山野正中,面朝着那排房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再是净白长衫,而是简单的黑色半袖迷彩裤作战靴,他突然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脑子轰的一声,像是一颗雷在耳边打响,他僵立在原地,冷汗唰的一下便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