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赵府花园内不知哪棵树里藏着的子规时不时哀鸣一声,听得人惆怅满怀。为少夫人掌灯的菊生打量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轻声抱怨道:“这布谷鸟真是烦人,不分昼夜地啼叫。”
少夫人端着食盒没有搭腔,到了书房门外后示意她留在门口守着,自己敲了敲门。
“进。”桌案前赵庭宇满目愁容埋头在案卷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夫人踏进房门,自己回身关上,脚步放得很轻,将食盒放在一旁,端出里面的百合粥,柔声道:“夫君。”
赵庭宇放下公文接过碗,勺子搅了一圈,又叹气放下了。
“这百合粥里加了绿豆和冰糖,可消暑祛火润肺,夫君喝一些吧。”
“好,我待会喝。”赵庭宇温柔地看一眼妻子,又埋头公务里去。少顷,一双温软细腻的手扶上他的双鬓,指腹贴在他太阳穴轻轻揉着,他舒了口气,放松了身心虚虚地靠在身后妻子身上,叹道:“夫人,都怪为夫连累你这么晚还不能休息。”
“夫君这是哪里的话,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你分忧。”
赵庭宇握住妻子的手,将她拉至身边坐下,情真意切道:“子萱,我何德何能,今生竟能娶了你做妻子。”
子萱柔柔一笑,再次端起百合粥送到他面前,他微笑接过,总算是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子萱看向案头的公文,道:“还是田藏维欺压民女的案子么?”
“正是。原本这案情一目了然,我与庆王都认为是这女子诬告官员,因为那女子提供的人证齐全,却并无物证,且这些人证多少都风评不佳、有过案底,再者此事被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弄得人人皆以为田藏维身为益州都尉,掌管全国最大铁矿石产地的开采之事,却贪赃枉法仗势欺人,现在更有风言风语说,此案迟迟没有结果是因为田藏维乃舒妃娘娘表哥。”
“那……现今有了新证据?”
赵庭宇点头,“在田藏维的卧房内搜出了那女子带血的手帕。现今二人都被护送至京城,谨慎起见,是益州州府元帆亲自送来的。”
子萱放下案卷,淡淡一哂,“你们认定那女子诬告,那这田都尉可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有人证,但人证皆为田藏维的下属和家仆,故而那女子又控诉为何自己的人证不被取信,田都尉的亲属证词却被官府采纳……”
“于是事情越闹越大。对么?”
赵庭宇点头,子萱无声叹气,轻抚他的脸颊:“可这女子说的不无道理啊。”
“……正是。双方僵持不下,益州百姓也不肯善罢甘休——”
“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益州此地特殊,物产富饶,贫富差距也巨大,矛盾积累已久。多年来当地屡发失踪女童事件,这些女童有的是被拐卖、有的之后被发现横尸荒野,此事十几年来一直悬而未破,致使益州男多女少的状况愈发严重,寻常人家生了女儿都恨不得奉为掌上明珠,这种时候,百姓发现大伙儿娶不着媳妇、都尉却仗势欺人糟蹋民女,女人们听了不会罢休,男人们听了也不会罢休。”子萱叹道,“你们见一无权无势女子受了委屈却一呼百应,只觉她背后有人指使有人推波助澜,怎么不想想也许是民怨所致呢?”
赵庭宇捂住她的双手,切切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在他人面前胡言。”
子萱注视他良久,轻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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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九哥老是往西边掖幽庭附近飞,回来后时不时啄啄清儿的手,想带她也往那边去,清儿没空理它,被闹得烦了就拿鸽笼吓唬它,弄得它这段时间闹脾气不肯送信,清儿只得好声好气得给它献上小麦、荞麦、高粱、玉米、豌豆、绿豆、麻子等等大餐来讨好它,正喂食着,伊伊过来找她谈正事,九哥一看,又气呼呼飞走了,清儿“哎哎哎”好几声,都不见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