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岚握着写着地址的纸条,再三核对无误后,却依然没有迈开脚步。
因为,她一时冲动,一离开四合院,便输入了台北的坐标。
可,当她真的凭着一腔孤勇一路寻过来,却踌躇不前。
文岚与母系亲属素昧谋面,对方也应该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侄女,尚是个未知数。更何况,文岚又隔了一层。屋里是辈分、身份还是地位,两者之间真的是天差地别。
假如文岚贸然去敲门,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看多了阶级的文岚,内心十分忐忑不安。
文岚呆呆地看着门牌,心潮起伏。
秀荷买完菜,照旧跨着大竹篮,沿着走了十年的小路,往金府走回去。
秀荷祖祖辈辈一直在金家工作,祖辈是府里的奴婢,清朝灭亡之后,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家。
1948年,看着在中央银行门口排队兑金的上海普通市民,秀荷的母亲对还在学手艺的秀荷说:“现在外面乱得很,物价涨得死人,之前100元可以买到的菜,现在1000元都买不到。大家都不敢留金圆券,能换黄金的早换了黄金,实在不行,也尽量留点银元。你们兄妹没有什么本事,就多学几门手艺,跟着老爷他们,总能保住吃穿。”
这些都是秀荷母亲的肺腑之言,也是她人生总结的经验。
她们那一辈人见惯了荣华富贵,习惯了生离死别,也见惯了身边人的起起伏伏。
同是满清贵族的流亡王府,在10年代的时候,依然保留着奢华生活和旧式的做派。20年代初,他们仍旧住着雕栏玉砌的房子,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享受超过数百佣人的伺候。只需要一个气音,手下的人便把事情准备得妥妥帖帖,服伺得周周到到。每次过节大祭,下人们各司其职。整个仪式上除了主子们的叩拜声,别无杂音。
可惜,到了30年代,周围的人家便迅速衰败了下去。金家的情况虽然好一点,但也盛景不再。过百的下人,削减了一半,有些有本事的人甚至自动求去。像秀荷这样专精一门又不擅长外事的,即便留了下来,工作量也远超从前。
即使是这样,看着府外艰苦求生的人,秀荷依然对老爷们心存感激。
于是,当二老爷他们留在台北的时候,秀荷不想跟家里人分离,便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一留,又是十年过去了。
原来的小秀荷,现在已经变成了其他人口中的荷姐了。
只是,身在异乡的她,时不时还是会想起年少时的日子,想起在北京城时的那些小格格们。
所以,当秀荷抬头抹汗时,看见那个长得像萱格格的小女孩,晃了一下神。
对面的小姑娘发现了秀荷的视线,微微一抬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明她穿得是黄色的短裙,秀荷却在恍惚间,看见了幼年时萱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