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政委陪着卢宝城赶回村里的时候,卢妈妈已经被移入棺木之中。
卢宝城的大伯母低眉顺目,把卢宝城引到屋里换上麻衣孝服:“小七,不是我们不等你回来,而是阴阳先生说过了时辰对你不好,那样你妈也会走得不安心的。而且,这人,走得时间长了,就会全身变硬,到那时就穿不上寿衣了。你妈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带大你们姐弟两个,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总不能到了最后连件好一点衣服都不能穿走吧。所以,家里几个叔伯商量好,先帮你把牵头的事情都做了。”
卢宝城脱下军装,换上黑色布衣,将麻布套过颈部。
“你放心,你妈的身后事是我亲手打理的,一点眼泪一点污渍都没有染上。温水擦拭全身后,我才给你妈换上最体面的一套衣服,让她去到下面衣食无忧。亲戚们送的盖被已经叠好,礼单让你大伯和魁叔管着,回头你再慢慢看。礼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你献了饭,装好五谷,就可以封棺了。”
“大伯母,辛苦你了,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其他事稍后再说吧。大伯母,我想跟我妈单独待一会儿,你帮忙让其他人先出去,让我跟我妈说说话。”卢宝城披上麻衣,带上三根白棍组成的孝帽,对着桌子上的镜子绑好白巾。
大伯母帮卢宝城调整了一下服饰:“行,大伯母知道你心里苦,唉,那你再见见你妈妈吧。你们从部队赶回来,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也饿了。我去灶上给你们拿点吃的,对了,你那两个战友会在家里住几天吧?”
“对,他们是我部队的领导,陪我回来给我妈办理后事的。麻烦你帮我多准备一点食物,准备一下晚上住的地方。大伯母,谢谢你,麻烦你。”卢宝城推开门,边说话,边往祠堂走。
鲁政委绑好腰间的白带,连忙跟了上去。
卢宝城把祠堂里的人请了出去之后,揭开了盖在他母亲脸上的盖被。
这个季节温度不高,他的母亲容颜完好,发髻一丝不苟地梳拢在脑后,宛如沉睡。
“妈,不孝儿小七回来了。妈,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妈~”卢宝城见到遗容那刹那,忽然惊觉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不由地悲从中来,一下子跪在棺材前面,抱着棺木,哭得不能自已。
卢宝城在那痛哭流涕,鲁政委则迅速关上窗户守着大门,留意外面的一举一动。随行的另一位身穿旧军装的中年男子,飞快得揭开盖在尸身上的被子,检查死者的四肢和颈部。他的手指没入头发,然后又回到颈部,查看耳边和下颚的伤痕。
鲁政委见中年男子检查完毕,便帮忙把东西还原:“庄杰,怎么样,情况可疑吗?”
庄队把盖被铺好:“没有其他不明伤口,手上和脸上的抓痕都是生前伤口,而且已经开始愈合,应该不是临死之前弄伤的。颈部就一条伤口,没有二次伤,应该是自缢造成的。就目前看来,没有可疑之处。”
“那就好,辛苦你,庄杰。”鲁政委朝着卢宝城轻轻一摇头。
卢宝城哭声一顿,戾气顿消,只剩下痛彻心扉的懊悔与悲伤。
鲁政委和庄杰两人再次向卢母行了礼,加了点纸钱,然后退了出去。他们洗了手,混在治丧人群中,抽了两支烟,又回到房间。
鲁政委伏在卢宝城耳边轻声说:“小卢,你振作一点啊,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你姐姐那边情况不对,他们出殡的东西早已准备齐全,就等你过去祭奠完,马上要送上山了。”
“怎么可能?我们这边都得先看好时辰,按照选好的时辰出门,必须在指定的时辰下棺落土的。”卢宝城脖子一扬,腰身瞬间挺直,眼睛精光一闪,恢复了往日的精明。
“就是,所以,我们才说事有蹊跷。而且,我听你们村的人说,你姐夫他们家本来打算当天傍晚就直接下葬。走到村口,就被你家叔伯们带人拦了下来,两个村子的人大闹了一场。后来,下葬的事情因此延后了。没想到,你妈送去医院抢救,你大哥等人陪着去医院后,你姐夫家里的人又找了人准备抬棺出门。幸好有人通风报信,被你大伯他们找人堵了正着。你三爷爷坐着院子里面,不让人动棺木,一口咬定,非得等你回来才能落棺。所以,这里头问题大了去呢。卢宝城,你振作一点,你姐姐可不能就这样白死了。”
庄队摸着自己腰间,一直点头,表明观点一致。
鲁政委指着自己三人:“我们三个人过去,肯定不行,人家那边人多势众。等你这边的仪式完成后,你多叫几个家里人,让人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免得闹起来,我们白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