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章秋后算账
桂军攻占广州城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远超出人们的预计,中国的政治版图因此而发生了巨大改变,刹那间便牵动南北势力及中外各国的敏感神经和利益纠葛。
没等各方对革命党的彻底失败做出反应,段祺瑞领导的中央政府立即对潜逃的一百四十余名革命党人发出特别通缉令,其中捉拿党魁孙文的赏金竟然提升到十万大洋,而且前所未有、堂而皇之地注明不计生死。
特别通缉令一出,全国上下顿时鸡飞狗跳。
没等同情孙文一党的中外势力发出“尊重人权”等等呼吁,广州就传来了一个个充满血腥的消息:
攻入广州的桂军统帅、原广东督军莫荣新在通电全国重新履职之后,宣布进占广州的七万桂军立即展开大搜捕,定将乱党余孽连根拔除,并对乱党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丧心病狂地纵火焚烧广州十余条街道借以逃命的罪行表示强烈的愤慨。
莫荣新说到做到,七万桂军硝烟未洗便投入这一声势浩大的大搜捕行动中,仅仅三天时间,被桂军各部以“负隅顽抗”为借口“就地正法”的革命党人多达五千余人,一千多家“收容乱党余孽或为乱党经营”的大小商铺和钱庄被抄没,数以十万计的广州市民被搜捕的桂军官兵洗劫一空,城南十几条大街的烈火整整燃烧了三天时间,枪声、哀嚎声、女人的惨叫声也随之持续了三天三夜,整个广州内外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尽管段祺瑞、萧益民紧急致电桂系统帅陆荣廷和莫荣新,严令立即停止在广州城的大搜捕行动,约束进驻广东各地的桂军各部以减轻负面影响,但是在欧美各国特别是日本人的强烈抗议和大肆宣传下,桂军一夜之间成为中外各界一致谴责的对象。
早就对两面三刀、背叛直系的陆荣廷深感不满的段祺瑞,与萧益民通过密电反复商议之后,顺应民意,撤销了莫荣新的广东督军职务,重新启用被国民党赶出广东、目前暂居上海的前广东省长岑春煊,广东督军一职暂时由广西督军陆荣廷兼任,广东军务会办一职却给了公开脱离革命党、龟缩于东莞及惠州老巢的陈炯明。(--网.)
中外各势力对段祺瑞中央政府的惩罚力度极不满意,但是段祺瑞的一系列人事任命,却得到中国民众的广泛支持,为官清廉的岑春煊早已享誉全国,而且他与段祺瑞关系良好,危难之中,德高望重的岑春煊再次被段祺瑞任命为广东省长,无疑是顺应民意的重大举措,也获得了各界舆论和国内大部分政治势力一片赞扬,极大地消除了桂军大肆杀戮抢掠带来的恶劣影响。
段祺瑞处置完广东事务,立即把精力投入到推迟了两次将于十月初举行的总统选举事务之中。此前,以代总统徐世昌和总理段祺瑞为首的两大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虽然徐世昌集团在段祺瑞不择手段的明削暗打之下实力大损,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立志再上一层统领全国的段祺瑞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登顶机会。
如此一来,广东的处置权自然就被军政部南京行营握在手中,这也是段祺瑞与萧益民之间的又一个政治交易。
令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是,萧益民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广东的战后重建事务,除了川军将领王瓒绪被任命为潮梅镇守使,率领川军第四军三个师驻扎潮梅地区之外,萧益民没有半点干涉广东政局的意思,反而宣布解除对广东全境的军事封锁,呼吁广东各界民众团结起来,在省长岑春煊的英明领导下,重建家园,恢复民生。
然而,由萧益民策划,整个南京行营文武大员全程参与和制定的一个重大计划,正在悄然实施,这一计划的核心是对广东版图重新进行规划,将远离广东省府广州却在广西省府南宁眼皮底下的钦廉地区划到广西版图上,再将孤悬大海的琼崖地区从广东行政版图中划出去,仿效西康省成立“海南省”,而新成立的“海南省”将完全由萧益民的南京行营全权统辖。
这一计划本质上是萧益民集团、段祺瑞集团、桂系集团三方的政治分赃,也是段祺瑞和陆荣廷对一如既往支持自己的萧益民的实质性补偿。这一提案已经秘密交给众议院议长张澜,通过众议院依法上呈,由段祺瑞集团负责决议通过,并完成相关的立法。
令萧益民集团倍感幸运的是,段祺瑞和陆荣廷根本看不上孤悬于大海之中的琼崖海岛,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个瘴气弥漫、炎热荒凉的海岛有什么值得自己去争取的地方,哪怕岛上水稻一年三熟,还有几个早在满清时期就已发现的小铁矿,都不值得段祺瑞和陆荣廷多看一眼,反而担心占下来之后还得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驻守,因此,两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萧益民的要求。
作为回报,萧益民只摄取了潮梅地区这块小蛋糕,并拥有潮梅地区的军政领导权和人事管辖权,除此之外,萧益民和南京行营决不去干涉广东的政局,不谋求广东的政治利益,不干涉段祺瑞以中央的名义收取广东的赋税,不干涉陆荣廷集团对广东的军事统辖,反而支持陆荣廷把临海钦廉地区钦州、廉州、防城、合浦等六县划入广西版图。
自此以后,狭小封闭的广西终于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出海口,这对平衡两广方方面面的利益,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符合中央的利益,更符合广西方面的利益。
尽管段祺瑞和陆荣廷都怀疑萧益民早已经在琼崖地区暗中布置,但两人对此都不太感兴趣,更不知道远在绝大多数人视线之外的琼崖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
海口,这个与广东陆地隔海相望的小城,方圆不过一公里,此刻却笼罩在沉重而又令人恐惧的战争氛围之中。
广州城沦陷后的第三天,六艘四百吨到一千五百吨规模不等的轮船,借着夜色徐徐驶向码头,船上一千二百余名伤痕累累、弹尽粮绝的广州革命党军残部和一百余名死里逃生的革命党人已经涌上甲板,紧张地遥望朦胧夜色中安逸静谧的大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