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刘良女是大哥的恩人,你们之间的交情不错。如果这事可以交给别人做,朕一定换个人,可是朕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换人不好。她既然是大哥的恩公,如果我让别人对付她,那不是说不给大哥面子?所以这事,还是大哥你自己处理一下比较好,总之先把人找到,其他有什么情况再说。”
嘉靖说这话虽然一脸诚恳,但是他话里处理的意思,杨承祖还是听的明白的。自从正德死后,豹房的女人,基本都是被遣散回乡,发回原籍。
从表面看,这是让她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从朝廷的层面,得算善政。然而这其中大部分女眷实际是已经无家可归,或者说想回也回不去,过惯了豹房里锦衣玉食的日子,让她们做回普通人,实际还是强人所难。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的回去总是好事,像刘良女,则是直接不见了踪迹。当初正德临死前,对刘良女有些安排,据说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个宫中的内宦,俱是习武的武监,大概是充当护卫。
原本像这种没名份的女人,跑了就跑了,也犯不上寻找,可是嘉靖却收到一个消息,刘良女逃走时似乎怀了身孕。
对于这种消息的可信性,嘉靖也是存有较大疑问,如果正德真的有遗腹子,那自己是否有机会登基都难说。大不了就先由首辅监国,等到孩子出生,再行立天子就好了,何必找自己一个外人。
可问题在于,这事的问题不在于真假,而在于流言的传播范围,和大家的采信程度。什么事都要讲个名正言顺,白莲教造反与宁王造反影响不同,原因就是后者拥有着名义。
如果这个流言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可可能就会找到刘良女,并挟持她出来造反。只要打出还位于正德血脉的旗号,至少可以让大多数地区的官军持中立态度,那种局面也就难收拾了。
为防万一,这个人必须被朝廷找到,由朝廷动手处理。当然最妥善的处理方式,就是让这个人确保不会被任何人利用,也确保生不出孩子。嘉靖手下有资格做这事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兼具能力和忠诚度的,就十分有限。
“朱宸这个人的本事,大哥也是知道的,追个白莲教,都能中了对方的计策,被一群绿林强盗耍的团团转,这人的本事也就到这了。至于说到可靠,也说不好,这人啊,在安陆的时候,还是很老实的,可是一进了京,就被这京师的风景弄花了眼。他跟杨廷和走的太近了,若是这一科他的儿子中了举人,这锦衣指挥的差使,也得让他交出来了。”
朱厚熜顿了一顿,又说道:“京师里有一些店铺,原先是皇店,后来总是亏钱。正德是个嫌麻烦的,就把这里面几个亏钱亏的最厉害的铺子,赏给了身边的太监去做。朕跟谷大用说一声,让他把自己名下的那几间铺子交回来。不过若是交到宫里,估计还是要继续亏钱,还是大哥多费费心,先把那些店经营起来的好。你的侧室里,有几个很善于经营的,在安陆的生意做的就不错,这些店面交给大哥,一定能够做好。还有伯母的诰封,朕也吩咐下去了,先封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吧。将来有机会再加封号。还有,青青姐他们那青龙山的招安,朕也记着呢,不过总得等斗倒了杨廷和在做,现在做,反倒是害了他们。你跟青青姐说一声,让她别着急才好。”
他也知道,让杨承祖出手对付自己曾经的恩人,颇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其实也是他的一个测试,看看杨承祖对自己是否绝对忠诚。
他手下不管有人没人,想要做这件事,总是做的成的,让杨承祖做,无非就是故意的刁难。对于自己的心腹,外加隐形的亲戚,这样的刁难总是不太好,是以后面这些就是补偿了。
柳氏只是杨大兴的一个妾,按理说任何的诰封,都没有她的份。现在给一个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就等于是把她的身份抬举成了正妻,将来死后,是有资格和丈夫并葬的。
乃至以后杨承祖不管娶了哪家嫡出千金,儿媳妇都得对婆婆恭敬起来,不能因为她的侧室身份而小看。这种隐形的福利,远比一个二品诰命身份带来的名义上的好处有用的多。
“大哥的戏班子都带进了京里,也不必都自己养起来。朕和礼部那边打过招呼,虽然现在是先帝丧期,不适合搞庆典,不过等除服以后,该有的女乐,还是要搞起来。你那个戏班,和演出的戏剧,都是好东西,礼部教坊司那边,也该学一学。所以大哥从班里挑几个手段高明的,派到教坊司去做教头,这事礼部那边也点了头,没人会说什么。”
“臣谢主隆恩。”
“大哥你这话就说远了,要说谢,还是朕要谢谢你。这些帐本和书信,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炸开的雷,你替朕捧在手里,等于是吸引了那些官员和大族的全部火力。他们可能会使出一些手段对付你和你身边的人。说到底,这些危险,你都是替朕承担着,这份恩情,朕记着。宫里的人,朕也不好说谁一定可靠,就算是想为你派些侍卫,都找不出足以信任的人。这实在是有些惭愧了,不过大哥要用谁做护卫,就放手去做,就算是用一些有案底在身的江洋大盗也没关系,朕为他们脱罪。”
皇帝的诚意和压力,杨承祖都感受的很清晰,从理智的角度上,找到刘良女,然后干掉她,拿着人头向皇帝复旨,是最正确的选择。自己虽然承过她的人情,但是还谈不到是她的死士,为她搭上皇帝的信任并不值得。
可是一想起两人相识的种种经历,这心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来,最好的结果,还是她逃出京师,自己找不到人。至于将来别处谁要是捉住她,那就和自己无关了。
他这么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着,从皇宫出来,一路回了灯市口自己的府邸。刚到门口,就见郝青青站在门首,脸色很是不好看。这个傻大姐虽然并不是不吃醋,不过在杨家女眷里,就得算是性子好的那一型,至少有什么话都会说在明处,不大会暗地里玩手脚。
杨承祖想来,多半是冷飞霜的到来,让她有些不自在。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解释道:“冷飞霜的事,我回头会跟你细说的,不过她现在只是在咱家当保镖,我跟她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