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国子监主道的青石板被雨水洗涮地锃亮,湿稠的空气里还能闻到初春新冒芽青草混着泥土的清香,钟灵在诚心堂转悠了一圈无果,动脑想了一想,转而朝文渊楼发现书呆子鬼的荒院走去。
听范松说曾在那处的枯树下,见过吊死的女鬼,或许在那便能找到这梦魇幻境的出口。
想起自己自诩学了三年术法,小有所成,却依然被那女鬼卷进这幻境,钟灵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她思虑不周,太心急才导致眼下深陷囹圄之境。
还记得眼神敏锐的她,无意间发现了原随风腰间断笛的异常,本想着唐安宴为数不多的时日,能早日替他捉一只算一只,因而尚未弄清楚里头藏着什么鬼,钟灵便贸然出手逼鬼现身,万万没想到这只女鬼与先前遇上的都不一样。
鬼乃极阴之体,惧阳怕光,若非如此,钟灵也不必每每白日带鬼出行,都得给鬼找依附之物。
无论是江子眠依附的白伞还是装着向钱峰鬼魂的铜钱、亦或是收在帕子里的豆芽儿,全是因为日光于鬼体有损,然而用百年槐木所制成断笛里藏的女鬼,不仅身上沾着极浓的活人气息,就连初升的万丈霞光她竟都不惧。
钟灵想逼笛中之鬼现身的手诀刚刚掐起,口中法咒尚未来得及念,一道黑气飞快带着凌厉的杀气直袭她眼眸,钟灵下意识闭眼往后一避——精准地踩进了女鬼提前设下的陷阱:梦魇幻境。
能织这样一场惟妙惟肖,场景几乎与现实一模一样,毫无差距的幻境,此鬼的鬼力不容小觑。
钟灵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诚心堂,打量四周的夜色,明明应是清晨却眨眼间变作了黑夜,秋日退回了春日,显然这已不是现实世界,钟灵沉下心神仔细一想,出乎意料答案竟然自己跳出脑海。
明明唐徐生给的无名古籍中并没有提到过能有如此鬼力的鬼魂是何来历,可她却不知为何清楚地知道,只有死了近百年的鬼,才可能有如此强大鬼力来织就这场幻境。
但这只女鬼死了不过十几年,不应该有这等能力......唯一的解释,有人在拿活人祭祀饲养她。
靠活人饲养的鬼大多是厉鬼,不好除,难免让钟灵一番头疼,随即想起唐安宴还在鬼面人手上,更是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根据双鱼白玉的感应,鬼面人抓了唐安宴是往禹阳去了,唐德现在在禹阳处理朝中白莲教余孽,鬼面人若是想对唐安宴做歹事,绝不会带到禹阳她唐叔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没事找事?
唐德有多护犊子人尽皆知,更何况听小武所言,鬼面人还想让唐安宴帮他找圣女,一时半会唐安宴定无大碍。
可这都是暂时的,万一大少爷醒来发起了少爷脾气,惹怒鬼面,丢了小命的可能性也不小,她绝不能一直被这幻境困着!
好在进来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范松那声惊呼:“是你!”
范松没有阴阳眼,唯一见过的鬼,只有机缘巧合夜半在铜镜里见到的,国子监文渊楼荒院的圣女梁凝心。
钟灵想起她和唐安宴他们初回浮云山的那日。
齐天佑带着被鬼附过身、几乎被吸干精气的虞月卿闯雾谷的时候也说过,虞月卿本在牢里好好的,却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不但忘记了近几月的所有事,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人还瞬间跟娇花似得枯萎倒地。
梁凝心在地牢脱离虞月卿的那个时候,原随风恰好也在牢里。
如此看来,附身在虞月卿身上的圣女,定是趁原随风靠近的时机,寻了机会躲在了这截断笛上!
依据钟灵脑海中奇怪的记忆,在梁凝心死去的地方,极大可能可以找到破除幻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