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转雷击枣木剑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原本为三叔所有,这一回因为要来洞庭湖寻找龙涎液,才给小叔带了过来。这东西对于萧家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也是三叔一生所伴,自然没有让这个龙虎山老道士顺手牵羊的道理,故而杂毛小道也顾不得善扬真人在场,毫不留情地出言讨要。
那个白发老道应该也是与善扬、望月同辈的长老人物,不过名声不显,我们也不认识而已。龙虎山上多英杰,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人瞧着劲气内敛,不寡不淡,却是个难得的高手。给杂毛小道这一拦着,他有些诧异,将这把枣木剑执在身前,皱着眉头,轻轻一吹,枣木剑上有嗡嗡声响长鸣。
听着这奇异声响,他面色肃然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白发老道的目光锋利如刀,然而刚刚经过了真龙洗礼的杂毛小道却浑然不惧,不卑不亢地恭声说道:“前辈手中的这把枣木剑,是在下三叔所有,花费了二十年的养剑时光,方才略有锋芒。它对于我萧家来说,十分重要,这一次被我小叔从家中带出来,也是不能胡乱丢失的……”
白发老道额头青筋直跳,紧紧捏着剑柄不说话,用眼角余光去扫量自家师兄,里面有凶光,仿佛只要善扬真人一点头,他便准备下辣手。然而善扬真人心急真龙,并没有支持他这强取豪夺的行为,只是淡淡说道:“吉方,这剑是人家的,你喜欢,别人若肯借,你拿去玩几个月也无妨,若是不给面子,赏完了还给别人就是,何必多言?”
善扬真人这话儿说得模棱两可,细细一琢磨,倒也有些威逼的劲头。
然而它龙虎山的面子在我们这儿却是不值几毛钱的,杂毛小道依然伸出手,一脸讨好地笑着说:“吉方真人,这剑对于我萧家十分重要,借是肯定借不得的,不过我看你也是爱剑之人,晚辈又恰恰擅长于制剑之道,哪日若得了好材料,定当罄尽全力,做出一把合乎您心意的木剑,送至龙虎山……”
听得杂毛小道这般不给面子,那白发老道一声冷哼,手一甩,雷击枣木剑从他手上飞出,倏然射入了小叔身旁的岩石上,剑尖入石一寸,尾端颤颤悠悠直晃动,显示出了他高深的修为和精妙的用剑技巧。
将剑扔出之后,这长老冷然说道:“只不过瞧着有些新奇而已,你当真以为我想要占你家的东西?要说制器,我家望月师兄天下无双,又何必来要你那残破手艺呢?哼……”
他这一声冷哼,人便已然隐没到了黑暗里去,善扬真人回头深深地瞧了我们一眼,也没多言,带着门人便离开了,我捂嘴笑,瞧见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面的话终于也没有憋住,嘿嘿笑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嘴里面那天下无双的望月师兄,好像刚刚败在了你手里么?”
虎皮猫大人和朵朵在旁边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件事情有趣。
杂毛小道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轻了,瞧见善扬真人一行人到底还是顾着正道中人的脸面,没有直接动手索拿,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蹲身下来仔细查看小叔的伤情。我们两个一巫一道,多少都懂些医术,检查了一番,发现小叔的外伤并不严重,正如善扬真人所言,是因为处于杨知修殉爆的中心附近,所以即使有龙凤剪灵庇护,也受了非常重的内伤。
不过养上三五个月这事儿,倒也不用那么久,盖因为我怀中,有着一瓶疗伤圣药,原汁原味,纯天然无添加,反正还剩八滴,多得很,给小叔用一滴,缓解些伤情,也好赶紧逃出这复杂的湖底岩洞通道,赶紧潜出了外面去。
当然,这个地方处于地上通道的主干处,人来人往,或许会碰上敌手,并不安全,我们得另外换了一个地方。
如此商议一番,我在旁边的石壁上面刻下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话语,这话语取自朵朵所习的《鬼道真解》,再加上我手书的笔迹小妖也熟悉,她若回返,应该也能知道我们来过这里,不会太过于担心。
杂毛小道将昏迷不醒的小叔给小心背在身上,然后有虎皮猫大人领路,转了几个弯口,最后竟然来到了我们先前偷听鱼头帮帮主姚雪清,与洛飞雨谈话的那处遍布石笋的开阔空间处来。到了这里,我们也没有再寻他处,而是沿着边儿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杂毛小道将小叔的身子给放平,而我则取出了一滴珍贵异常的雨红玉髓,直接滴入了小叔张开的干涸嘴唇里。
和我们服用的情形不一样,此刻的小叔处于完全的昏迷状态,生命垂危,根本就没有意识,也行不了气,好在杂毛小道与小叔所习的功法也是同源同宗,于是在旁边助他行气,催动雨红玉髓的效用挥发,使得小叔能够尽早恢复意识。
我也不会闲着,让虎皮猫大人陪着朵朵在旁边警戒,而我则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心则观想小妖朵朵的形象,试图与其联系上来。
然而我努力许久,却还是没有成功,虽然也知道了那小狐媚子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依旧联络不上。
所谓修行,一在身,二在心——所谓身,体现于与人交手接战时的战力,而心,则说的是对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理解和体验,很多修行已至巅峰的得道之人,便如蚩丽妹,竟能徘徊于不同的世界,而陶晋鸿也能如此,至于虎皮猫大人,它也能够站在巅峰的高度看待世间的一切,推算天机,这便是入灵、入道、入法。
此乃天道,我隐隐有所觉,却并不得法,反不如小妖、朵朵这些非人类的小家伙理解透彻。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也不沮丧,心情平和地睁开眼睛来,瞧见昏迷不醒的小叔此刻也已经苏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