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湖泥地龙钻入土屋里面,一通乱搅,竟然将整栋房子给直接弄得垮塌,那砖石梁瓦纷纷跌落而下,砸在了它的身上,好是一番掩埋。
这畜牲一身鳞甲,便是飞剑攻击、鬼剑劈砍,也尚不得入,那些寻常砖石对于它来说只是毛毛雨,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分量在这里,一时之间也脱不得身,而听到这声阴柔而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往不远处的屋顶瞧去,却见一位青衣道人,卓然而立于瓦片之上。
这天色黯淡,唯有灵棚处有百瓦灯泡照耀,面前瞧见这人身形清瘦,白发苍苍,颇似个神仙人物,只可惜脸上一片烧伤,脸面几乎挤成一团,不能仔细描绘,怕吓坏了小孩儿,简单一句话,实在如同索魂恶鬼一般恐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朝着我这边冲来的杂毛小道不由诧异叫道:“杨知修,你竟然没有死?”
听得杂毛小道这般说起,我的心脏也倏然一沉,顿时记起了屋顶上那人到底是谁了。
“十年前陶晋鸿,十年后杨知修”,在杂毛小道恩师陶晋鸿在后山生死洞里闭死关的时候,杨知修已然从当年十大长老中排名最末的一位,一跃而成为了茅山最有实力的修行者,实际上的第一人,那时候我与杂毛小道苦战,竟然也敌不过他,倘若不是陶晋鸿出山,只怕所有人都会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当日杨知修逃入后山,陶晋鸿搜寻一番而不得,我们只以为此人死了,或者在某个未知空间中飘荡,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再现江湖,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番姿态。
瞧着他接近毁容的外表,想来在逃离茅山的那段时间里,他必然也是遭了不少的罪。
而洛小北和洛飞雨刚才对话里面的杨供奉,莫非便是此人?
想到这里,我心中也多少有些理解,原来杨知修消失无踪影,却是投靠了邪灵教中,还担任供奉一职。
面对着杂毛小道的质疑,屋顶之上的杨知修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用一种极为沧桑的语气缓缓说道:“是啊,当年那个骄傲而意气风发的杨知修,的确已经死了。他死在了茅山后院的森林里,而我,不过是一个从幽府里面返回而来的恶鬼而已。萧克明,陆左,后来的每个日夜我都在思考,我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是因为符钧那个二五仔么,还是因为陈志程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呢?”
他停顿了一下,说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你们两个,就是你们,才让我从掌管天下间最顶级道门之一的话事人位置,沦落到现在这般寄人篱下的田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象着我们重逢时的场景,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然而实在没想到,它居然是在今天!”
杨知修说是惊讶,其实这般娓娓道来,倒也颇有几分平淡之色,言语之间也是名士风流,并不像他相貌那样凶恶。不过我心中清楚,他越是如此,说明他心中的恨意越发浓厚,只怕今天这一次遇见,那必然是你死我活,没有其它道路可选。
听得杨知修的话语,杂毛小道却并不乐意,将雷罚收拢在手上,抬头望去,说我的杨师叔,真正让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心中的欲望,你的野心太大了——是它,将你自己给吞没了。
杂毛小道针针见血,而杨知修却并不与我们逞这口舌之快,拍拍手,我们便瞧见那客老太领着手下四相海出现在他下方的巷子里,而在另外一处土屋的屋脊上面,那个蓑衣人抱剑而立,遥遥锁住了村口的方向。
洛飞雨、洛小北,杨知修、客老太和蓑衣人,这三方四伙,竟然将我们给牢牢锁住,没有逃脱的空隙,而瞧着正在土屋里扑腾的湖泥地龙,杨知修淡淡说道:“可惜了,竟然勾引来这么一个东西,白杀了那么多人。不过世间难有万全之事,你们两个误打误撞地闯到这里来,倒也是意外之喜,免得我白跑一趟。”
说完了这么多话,他这才像是刚看到了洛飞雨一般,朝着不远处肃然而立、冷若冰山的洛飞雨拱手问好,说属下不知右使大人大驾光临,来晚了一步,还请原谅则个,多多包涵。
洛飞雨也是抱剑而立,带着小北远远站着,平静地说道:“杨供奉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地位高、修为深厚,现在又投入了我们厄德勒,成为小佛爷麾下一员,更是亲切。大家都是教内的兄弟姐妹,无须多礼。我今天过来呢,也只是接到了帖子,来瞧一瞧,既然你在这儿坐镇了,来的又不是真龙,本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便先告辞了。”
两人彼此客气,也不过是做些表面工作,实际上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并不会过多纠缠,洛飞雨说走就走,根本不理会谁,直接掉头转入黑暗中去,而杨知修自恃甚高,瞧见洛飞雨自行离开,却并不阻止,而是点头恭送,不作多言。
洛飞雨一走,那湖泥地龙终于冲土屋的瓦砾中冲了出来,三双眼睛忽眨忽眨,没瞧见洛飞雨,却瞧见了杂毛小道还在旁边,对于此人的愤恨已经充斥了它的脑袋中,当下也是鼓动上百条腿足,朝着杂毛小道爬来。
这畜牲爬得飞快,转瞬及至,杂毛小道正全身戒备地瞧着头顶之上的杨知修,不过身后仿佛有眼,瞧见这湖泥地龙蹿出,于是腾空而起,一蹿两三米,躲开了这长虫头颅巨腭的钳击,直接落在那粗壮的长虫身上,双腿夹住。
被杂毛小道这么一压,湖泥地龙立刻原地打滚,想要将杂毛小道给碾压住,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慌张,不断跳跃左右,避开这畜牲暴烈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