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岚愕然转身。面上露出一丝显见的恍然,隐约仿佛还松了一口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就知道梁淞铭是有理由、有苦衷的,不会是简简单单地移情别恋。梁淞铭的性格她实在太了解,重情,重情到近乎有些优柔寡断。

    且十分孝顺,很在意他母亲,在意到在他母亲跟前几乎有些唯唯诺诺。

    梁母是个没念过什么书但性子极为坚硬强悍的老太太,梁父去的早,去时梁淞铭还是稚童。乡里欺负孤儿寡母,老太太心气高,一气之下,拖着儿子女儿到上海来讨生活。

    当时为了能让梁淞铭读书,一个人日夜不停地做活,紧巴巴供出了这么个大学生。

    梁淞铭去国外那几年,可能是因为好容易养大的儿子忽然离了身边,积蓄了许多年的身体状况一下子爆发,又因为思念,愈演愈重,原本强悍精干的妇人转眼变成了情绪不稳定、敏感多疑的老太太。

    梁淞铭回来后,见母亲这个样子,十分愧疚。遂原本的十二分孝心恨不得变成二十四分,老太太说什么听什么,无论对错,绝不置喙一句。

    老太太终日在这种乖顺和奉承之中,起初的一点刚愎被无限放大,渐渐自己也觉得自己万事皆有理,更是万事都为了梁淞铭好,说一不二。

    如今更在婚姻之事上为他拿起了主意。

    梁淞铭曾带嘉岚回去见过老太太,一开始听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的又盘亮条顺,十分喜欢,拉着说长说短,恨不得马上把这婚事定下来。后来听说她叛出家门,借住在梁淞铭寓所,却又不急着和梁淞铭结婚,反说要出国留学。心中渐生不满。

    不满着不满着便生出许多龃龉来。

    一个女孩子家未婚便住在男子家中,一点都不知道避讳!在家不尊父兄,日后成了婚能尊重自己丈夫吗?还出国读书,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而嘉岚在国外几年,梁淞铭一心等她,一直不肯结婚,更让老太太对她添了怨恨。几次三番挑拨离间,暗地里托人给梁淞铭做媒,梁淞铭事事皆肯顺着老人家,唯独在这件事上虽不吭一声,却也执拗着死活不肯低头。

    好容易盼着嘉岚毕业回来了。老太太虽说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看儿子年岁渐长,也终不愿意他就这么打一辈子光棍,便勉勉强强答应让儿子将她带回家吃饭。

    吃饭的那天嘉岚特意挑了件老式的旗袍,整个人一副乖乖顺顺的模样,老太太说话尽量柔声细语,小心翼翼地哄着老人家高兴。

    老人家总算稍微和缓一点。

    梁淞铭还有个比嘉岚还小两岁的妹妹,从小就听哥哥说起这位未来嫂嫂的事迹,包括当年如何一掷千金、支持他们银行的事,一直很佩服她。吃完饭闲话,拉着她问东问西国外的事,还说起日后的打算,说不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学秘书学打字,想像嫂嫂这样学真正经世治国的东西。

    嘉岚鼓励了两句,老太太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当天无异是拿一张铁板一样的冷脸将她无声地怼出了门。

    那时心中便隐隐觉得埋下了祸端。

    此刻听梁淞铭这么一说,心中霍然明亮——许小姐出身名门,长着一张温婉的脸,说话细声细气的,连刀子都肯为老太太挡,自然是比她更合适的儿媳妇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