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夏见老爹要认怂,连反抗都没有,忙说道:“父亲半辈子都在北城兵马司里,怎可因为我而丢了官。还是我从锦衣卫里退出吧,反正只是一员小卒。”
汪千户坚决不肯,“你不能退,你若退了,就辜负了陆大人的栽培,严世蕃也不泄愤,搞不好,我们汪家传了五代的爵位都要丢,得不偿失。何况我们汪家这五代起起落落,也是常有的事情。你曾祖父在成化朝时,为唐伯虎说了几句话,觉得他无辜,就被扣上同情科场舞弊的帽子,贬过官。”
“你祖父资质平庸,你曾祖父干脆没有给他谋实差,说与其出去当差漏洞百出闯祸,不如家里养他一辈子,保个平安。后来我长大了,你曾祖父就努力给我铺门路,弄到了北城兵马司。进一步悬崖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拘泥一时的得失。”
五代千户,又身处名利场中心的京城,能够顺利传承下来并不容易,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很多风光的勋贵家族沦落到沿街要饭的有的是,汪家传承百年,其中刻入骨子里的危机感和对危险的嗅觉不无关系。
汪大夏快马加鞭,了父亲的决定。
陆炳也是父亲,对汪千户为了儿子的退让并不吃惊,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京察里写上一个‘贪’字,会落下终身把柄,将来复任恐怕无望。如果御史们以此群起弹劾,你父亲恐怕连祖传爵位都保不住。”
“放印子钱一事你父亲并不知晓,契约上不是你父亲的名字,把钱要回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父亲顶多是“治家不严”和“失察”之罪。我跟吴尚书打个照顾,要他改一下京察卷宗,贪字去掉,改成治家不严,把底子洗干净,将来我好为他铺路。等风头过去,其他地方有空缺,我再把你父亲推过去补缺。”
陆炳不愧为是官场老油条,考虑的比汪千户还周到,做的滴水不漏,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汪大夏连忙赶回家传了陆炳的话。
汪千户自是感激不尽,“我们都听陆大人的安排。”
汪大夏说道:“父亲赶紧催着太太把钱要回来,咱们家的钱可不能再往外头放了,印子钱伤天害理。这钱的事情解决不了,始终都是把柄,吏部吴尚书也不好改京察卷宗。”
汪千户说道:“我晓得厉害,不会要吴尚书为难。”
吴氏已经在娘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开了,“大哥,你是要逼死亲妹子啊!如今老爷大怒,要休了我!我诰命没了,儿子没了,这几年辛苦操持家事,也白费力气,被休弃在家,对大哥有什么好处?如今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把钱要回来,大哥还的不是钱,是我的诰命啊。”
可是印子钱岂是那么容易要回来的?
吴大舅说道:“钱都放出去了,借印子钱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实在没钱,逼得急了,谁会借印子钱?借出去不到一个月就能连本带利的还钱,还用得着借印子钱?我的姑奶奶哟,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不是我不还钱,是实在没钱啊!”
吴氏泼辣,扑过去一爪子就要抓大哥的脸,“当初说了放官员债我才把钱给你的,大哥骗了我,我若知道是印子钱,说什么都不会借!”
真是欠钱的是大爷,吴大嫂终于不用忍耐嚣张跋扈的小姑子了,一把抱住吴氏,“姑太太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这是你亲哥哥。”
吴氏对哥哥都能动手,对大嫂就更不客气了,反手就是一巴掌,“上回大嫂说要去吃酒,没有可心的首饰,说担心丢了老吴家的脸面,向我借了金丝狄髻,还有一套金嵌红宝石头面首饰,到现在还我,我催了没有?”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我对娘家还不够大方?还不够好?我都快把夫家搬空了,你们还嫌弃我不肯好好说话?”
吴氏气得将炕桌一掀,茶杯茶壶哗啦啦砸了一地,“我跟老爷说了,此次一定把钱把要回来,反正要不到钱,我也没脸回家,我就守在娘家,天天催你们还钱。我就不信,欠债的比债主还有理了!”
吴大嫂冷笑道:“哟,谁欠债不还了?有字据吗?若真有字据,姑太太难道要去衙门告亲大哥不成?何况我们也不是借钱,是帮姑太太放印子钱补贴家用,赚的钱都是你的,你大哥辛辛苦苦为你找门路放债,你不领情,还要咬我们一口。”
吴氏没想到大哥大嫂是这副原告成被告的嘴脸,气得发抖,正要再骂,外头丫鬟来报,说老爷派木百户来问太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