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睿大年夜刚刚扣押够四十八小时,从派出所出来,身上挂满了青淤痕,左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这些都是派出所里的人受了霍氏总部郝经理的指示,收了好处的警察殴打的。

    本来他在里头被连续折辱的这两天,身上痛得几乎没闭合过一刻眼,想要找个荒弃的火车洞休息一下的。

    但在接近天亮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三天前自己曾应征了《甄妃传》的临时演员,还破天荒被收录了。

    唐斯睿用衣服内里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口中吐出一口和着半截牙齿的血,便开始从旧衣服里摸索出一只磨得花白掉了黑漆的耳机,给自己戴上。

    然后,高大的身躯半撑着火车洞外的岩壁,开始一步一瘸地往今天要演戏的地方去。

    今天一幕站在城楼下当巡察兵的戏份,不需要对白的,半天就能有一百,当天还有盒饭领。

    一百元,这足够他半个月的生活了!

    赵婒己身穿白色戏服,赤着玉足,披散着头发,从城楼石阶下一步一步走上。

    刚才她走到一半,恍然间好像看见一个轮廓有些熟悉的人影,那人身穿士兵的铠甲,脸上顶着个看不清脸的大胡子,但他那双眼神...婒己总感觉在哪见过似的,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林导本来还要拉着董婒己在细说一下上台阶时,甄贵妃应该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上到城楼之上时,又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演、去喊出那几句台词,但如今见她拖着疲惫又苍茫的神情,一步一步赤足走上石阶。

    就连那步上石阶时,抬步间无力的受挫感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就是上台阶的那几步,那个苍白的背影,就把主人公甄贵妃得悉了家人被杀真相那种不敢置信的抗拒感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林导演架着机器,机器镜头在缓步跟随着赵婒己的身影转,而林导演的呼吸也跟随婒己演绎出来的节奏屏息起来。

    在场众人在婒己进入气氛的时候,也被吸引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手里边的工作,都把注意力集焦到了主戏台上,跟随她纤细单薄的身影转。

    双手抚上了垒石青砖砌成的旧城墙,看着城楼下随风猎猎作响的旌旗,赵婒己微吸一口气,心中顿时涌出了旧时如尖利冰刃般,使她痛苦万分的回忆。

    回忆里是自己诱哄自己孪生的哥哥去了闯了对面山头的龙穴大坑,哥哥被弄得神志不清回来。爹娘知道哥哥是受了自己的蛊惑才去之后,用大指头粗的棍棒沾了盐水疯狂朝自己抽打的场景。

    后来被虐打得忍受不住,逃到了隔壁牛杨村找寡居的姑姑庇护。

    姑姑是十几岁时就被逼嫁来牛杨村,未到二十,就成了寡妇独居,祖父祖母一直都嫌弃她命格不好,不肯让她大归回来。

    每次姑姑庇护她,爹娘就连同姑姑一起骂。

    什么样难听的话都说过,什么“克夫命”、“扫把星”、“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什么的。

    但每次姑姑被骂完被推搡完,被扯散了一头青丝,脸上挂着娘抓的抓痕,仍然会笑着给她蒸白嫩嫩的细面馒头,配一碗热乎的羊奶喝。

    那时候细面馒头可是婒己幼时最奢侈的食物了,蒸得蓬松暄软的馒头,还有甜甜的羊奶,赵婒己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个味道。

    可是,这个幼时给她最多温暖柔情的人,下场却落得最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