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进了宝相楼,随即躬身行礼,口里道:“学生见过两位娘娘。”
王太后端坐在凤榻上不做理会,显然这口气还没有消下去。
倒是张太后道:“坐下说话吧。”
和徐谦总共说了五个字,也仅这五个字而已,等到徐谦落座,张太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徐谦一下,反而笑吟吟地看向谢诏道:“谢卿不是说送礼吗?让我们这两个妇道人家开开眼界罢,也好成全你的孝心。”
徐谦乖乖地坐在角落里,听着太后对谢诏的温言细语,他原本想要解释一下,可是谁知人家压根就不问,既然不问,自己若是跑去解释,未免有些不敬,因此只能坐在一旁,且先看看再说。
其实他进了这楼,便受到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上下打量,估摸着许多人此时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徐谦心里冷笑,不禁在想:“哼,到时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此时已经有太监呈上谢诏的礼物了,赠予张太后的乃是一支鸡心吊坠,具体是用什么打造的,徐谦也看不出端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打造的技艺极为精湛,纹路清晰,样式新颖。
便听谢诏道:“家祖曾奉命攻打安南,在安南带兵七年,那里的土人进献了这蓝玛瑙一块,家父为之称奇,于是回京之后命工匠将其制造了吊坠,原本是借以传家之用,到了学生这一代已经传至五代,不过今次学生入宫,其他寻常珠玉恐会唐突娘娘,因此特意敬上这传家宝物,还请张娘娘笑纳。”
张太后素爱珠宝,如今见这吊坠自是爱不释手,吟吟一笑道:“本该哀家赐你这后生晚辈赏赐,谁知竟是让你拿出了传家宝,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哀家夺人所好?”
这本来就是客气,世上哪里有礼物收回的道理?谢诏更加客气,道:“这是学生的一片孝心,张娘娘切莫推辞。”
张太后沉默一下,也就不再说话了,自然是默许了接受这个礼物。
这时第二份礼物送来,却是一本古朴书籍,谢诏郑重其事地对王太后道:“这是河上公本的《道德经》的孤本,学生听闻王娘娘好黄老,在杭州时便留上了心,四处打听这本书的下落,终于黄天不负,总算是让学生寻到……”
他说到一半,王太后已经动容,忍不住连续叫了两个好字。
嘉靖的父亲兴献王就尊崇黄老之术,王太后耳濡目染,自然也颇有造诣,而兴献王健在的时候,最喜欢收藏各版的《道德经》,其他的版本七七八八早已收于内库,唯独这河上公本的道德经却是没有下落,王太后曾向人感叹,若是能收集到河上公本,先王也就是现在的先帝,当时便是死,只怕也瞑目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谢诏竟是给她寻了来,这不但了了她的心愿,况且她本身就爱好黄老,在她眼里,这份礼物实在不小,虽然先帝已经仙去,只是这本孤本的意义对她来说却是非同凡响。
王太后连说几个好字,竟是眉飞色舞,忍不住道:“你有这个心思,真让哀家没有想到,哀家素闻你人品庄重,学富五车,怎么,你也懂黄老之术吗?”
谢诏摇头晃脑地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王太后的眼眸不由一亮,接着他的话茬道:“玄牝即是道也,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谢公子想来,也是有道之人了?”
谢诏连忙诚惶诚恐地道:“学生不过是耳濡目染,心中向往而已,有道二字,万不敢当。”
王太后顿时笑起来,道:“你莫要谦虚,方才你那番话却是一语道出了道之本源,哀家粗浅的知道一些,却远远不及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大谈黄老道术,这一下子,让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士人们不由目瞪口呆,他们可是儒生,是圣人门下,虽然在他们眼里,黄老之术虽不算什么异端,可是谢诏好歹也是自己人,王太后说是国母也没有错,在这种郑重的场合大谈黄老,让许多人无所适从。
谢诏当然也明白这些士人们的心思,只是这时候也只能如此,哪里还顾忌得上他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