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贾府三姐妹和宝钗皆不言语,各自回去院子里休息。
三人心照不宣,皆不同旁人提起今日之事。
宝玉因黛玉今日出门,好大不自在,也带着茗烟一路往外头繁华之地溜达了去,待申时太阳落山,方尽兴而归。
他辅一踏进屋子,晴雯便取了家常的衣裳来给他穿戴,他一路穿着,一路又便急切道:“回来时我瞧见外头老祖宗的马车,想是妹妹们今日做客回来了,你打发个小丫头去问问,若果真回院子里了,我晚点就去瞧林妹妹。”
晴雯睨她一眼,看着袭人眉眼间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因说:“才回家就想着往外头跑,可不知我们今日等到你何时。林姑娘今日外头应对了一日,又兼身子骨弱,你再去闹她,倘或一时病了又得几日不痛快。你一个明白人,难道就忍心去扰她?”
“话虽如此说,到底她与旁人不同。”
“这话说的古怪,平日里你出门会客会友,难道林妹妹一一来过问的,今日她出门,且是老太太带着的,听鸳鸯姐姐说是给太妃拜寿去的,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晴雯接过麝月递过来的束带,边束边说:“何况林妹妹才多大,比你都小一多岁,外头人家正是撒丫子寻快的时候,难为她时常肯病,这才在拘在闺阁里,若是身子好,总归要出门透气去,你还能拘束她一辈子不成?”
“你不知道,”宝玉心中惆怅,自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道:“我心里头有她,只时常看得见她才放心。”
碧痕麝月几个听了掩嘴偷笑,只当他是玩笑话,只袭人听得认真。
晴雯笑道:“行了,我的二爷,你今日且安生些,明日早起去瞧她也是一样的。”
谁知第二日黛玉出门去了。
姑苏林老爷卧病,她去外头寺庙里求平安。宝玉早起扑了个空,只得悻悻而归。
回到院子里,宝玉唤了碧痕去取好茶来,正听见宝钗在同袭人说话。
“今日早起和姨妈说了一会子话,顺路来看看宝兄弟,竟是不在,想来这会子该在学堂里。”
袭人正在叠被,听得宝钗如此说,只是不以为意一笑,说:“姑娘别总想好的,这位爷原是个极聪慧一点就通的性子,偏生不在正途上用心,急得老爷总要教训他。三五日总有几日是在林姑娘那儿,哪有闲心读书了。他们打小的情分,偏老太太心疼,旁人说不得一句,咱们哪一日不劝,总得他听进去才好。”
宝钗听得袭人这番说辞,眉梢微微上扬,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一屋子的丫鬟,只她心思最深。四个丫头,只袭人年纪最大也最稳妥,故而最得脸。晴雯虽标致伶俐,到底不通人情世故,恐将来成赵姨娘之类,碧痕麝月不见十分聪慧,胜在忠厚。
“他心性不定,还是孩子性,不必较真的。将来上有老爷打点,外头几位世伯提点着,能差到哪里去呢。”
袭人听了这话,越发伤心生气,便说:“从前也不想那些,可昨儿太太得了老爷教训,不许二爷再混在脂粉堆里。说来太太是委屈的,从前珠大爷在时,何等的上进懂事,分明不叫人操心的,谁知一病去了。不怕你说我长舌妇嚼舌根,三爷如今也大了,家里的爷们不比姊妹出嫁了事,将来挣家业考功名,若是叫他们占了上风,太太和二爷可如何是好,咱们这一屋子的丫鬟又有什么出路。”
宝钗见她垂泪焦心,忙上前轻拍她的脊背安慰他:“横竖宝兄弟如今不懂事,太太又忙,等过个一两年就好了。方才你说他是个聪慧一点就通的性子,想来天赋禀异总是大器晚成,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宝玉浑浑噩噩听得一些,也没多想,掀了帘子便往里头走来:“宝姐姐来了,怎么也没人上茶,岂是待客之道。来人,把今早沏的老君茶端一碗来。”
袭人因听得宝玉的声音,忙擦了擦眼泪,匆匆躲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