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府里的一应摆设都和谢婉芝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一样的游廊、一样的厢房、一样的院墙……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谢婉芝是大大方方地被谢祖德迎进来的。
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位曾偷着为威太子供给兵器、铠甲的富商。威太子起事失败后,他也被一齐下了狱,抄家斩首。
那时,这位富商应当也是十分清楚自己做的这些勾当见不得人,所以特意把这宅子修得十分普通,在京城一众高门大户里显得毫不起眼。
就连谢祖德自己也觉得这宅子和从前沈家为谢家置办的那间宅子比起来,寒酸得不止一星半点。
但若要重新修葺房子就得花费一大笔的银钱,谢祖德没钱,便只是修缮了一下抄家时被砸坏的窗户门板,将就着住了进去。不过,这样也算是符合了他一直自诩的清流身份。
谢婉芝默默跟在谢祖德身后,往前走着。
过了垂花门就是内院,里面的东西厢房都分别给了柳依依的大儿子谢绍光和小儿子谢绍辉,她还有一个大了谢婉芝两岁的女儿谢婉滢,和谢婉芝一样未出阁,住在正房后头的后罩房里。
谢祖德领着谢婉芝在后罩房里也选了一间屋子给她做闺房,并当即着了人细细收拾了起来。
谢婉芝站在檐下看着仆人们端着各式各样的物件进进出出,心里有些怅然。
她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小哭了一场就能叫谢祖德这样怜爱,但她的母亲下嫁后就独自尽心操持着谢家又全力扶持谢祖德登榜探花,最后累坏了身子早早就离开人世,却不见谢祖德记念过他与母亲的半分夫妻情义。
“姑娘,咱们先进屋子里歇息一会儿吧。”芸嬷嬷看她有些郁然,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心,上前揽了她的肩膀安慰道。
谢婉芝轻轻地点点头,抬脚走进里屋里,在窗边的那张荷花纹檀木榻上合衣躺下。
到了戌时,她才被芸嬷嬷摇醒。
“姑娘,该醒了,谢家老爷方才遣了人来请你到堂屋里去吃团圆宴呢。”
谢婉芝闻言匆忙起身,重新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庄重些的衣裳,才疾步来到谢府堂屋外。
她正跨了一只脚过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毫不留情的催促。
“三妹妹,你可快些吧,叫祖母、父亲与母亲三位长辈等你一人,你如何受得起?这么没规矩,还当这里是闽县乡下那小庄子吗?”
谢婉芝还没进屋就被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责备,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怔愣了片刻,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就看见谢家众人都已经在屋子里的圆桌前齐齐坐好了。
正中主位上坐着的谢老夫人正捧着一串朱砂念珠在闭目诵经,她身侧的谢祖德和柳依依坐在一起逗弄着他们最小的儿子。
出声斥责她的是一个靠近左侧房门坐着的着白色圆领窄袖锦袍的高瘦青年,那人扭着身体,恨恨地瞪向她,正是柳依依的大儿子谢绍光。
谢婉芝眨了眨眼睛,立即进到屋子里站好,朝着三人郑重地行了一礼,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女谢婉芝来迟,还请祖母、父亲、母亲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