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婉芝他们相撞的那辆马车是一辆十分豪华的两乘车驾。
那辆车的车厢比谢婉芝现在所乘车的车厢大了一倍不止,车壁上刻满了装饰性的花纹,底下还镶上了金边。四周的车檐都挂了些玉石做成的铃铛,车子稍微的晃动都能让它们发出悦儿的响声,可以让坐在车里的人不会乏味无趣。
王二看着这样的马车立刻心里一紧,暗暗想着能坐上这样奢华的马车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怕是个不好惹的。
果不其然,那辆车因为两车相撞而被迫停下来后,车上的车夫便急忙勒停了受到惊吓的马匹,迅速跳下车去查看,在发现那用大漆刷的木轮子上竟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后,便气急败坏地把已经下车的王二狠狠拽了过去。
“你这人驾车不长眼睛的吗?竟来把我们勇义侯府家的马车给撞坏了!这可是刚上了大漆的促榆木,我家少爷为了孝敬夫人费了老大劲儿才让人从那凶险的北境里拉来的,竟就这样被你给撞坏了。我可告诉你,没有百八十两银子这事就完不了!”那车夫上来就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王二一听得赔这么多银子立时吓坏了,只能小声地为自己分辩:“这巷子统共就九尺宽,不是我挤你就是你挤我,你,你怎么能说就是我的车撞了你呢?”
那人却朝他狠啐一口:“你是哪家的?还敢攀诬我们勇义侯府!我方才好声好气地劝告你你不听,现下是逼着我送你去牢里吃糠咽菜吗?”
“你,你们这不是强盗行为吗?”王二不善言辞,很快就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王二要退缩了,打嘴仗从未输过的芸嬷嬷立刻作势要下车帮忙,却被一旁的谢婉芝给拦了下来。
“嬷嬷,让我去吧。”谢婉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戴上了帷帽,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芸嬷嬷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下车。
但是下了车之后,她并不理会在车前拉扯的王二和那个车夫,而是整了整头上的帷帽和身上的衣衫,缓步来到那辆车前,端正一拜,恭敬有礼地说道:“小女乃谢府翰林学士谢祖德之女,自小随外祖母在淮南老家居住。今日是小女初次上京,对城中道路并不熟悉,在此处多有逗留了些时候,才因此冲撞了贵府马车。这是小女的不是,只望尊长能够见谅,待我寻得父亲新搬的住处后,小女定备上厚礼亲自上门赔罪。”
说完,她又朝着那车拜了一拜,才缓步来到王二面前,轻声吩咐道:“外祖母常教导我要恭谦。今日是我们冲撞了尊长,便是我们失了礼数。王二师傅,你便到我那箱箧中寻出一百两银子来给这位小哥吧。”
谢婉芝有礼有节地做完了这一切,就缓缓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她这样的行事算得上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纵使那车里的人日后想借机刁难她也找不出任何错处来。
一直担忧不已的芸嬷嬷终于放下了心来,跟在她身后离开,心里暗暗赞道:姑娘此番很是有当年妇人的风范,果然不负老夫人往日的悉心教导。
但芸嬷嬷不知道的是,其实上一世的谢婉芝自诩是未来的皇子妃,一直不肯学这些待人接物的礼数,觉得是在做低伏小,到哪里都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结果被那班贵女作弄时也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出面替她说话。
所以,这一世谢婉芝为了入京后能好过些,老老实实的跟着沈老夫人把那些繁文缛节都学了个通透。
这时,眼看谢婉芝的手已经搭上了车壁,她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呼唤叫她立刻停住了脚步。
“谢家姑娘暂请留步。”
听着这声婉转的女儿音,谢婉芝微微勾了下唇角,鱼儿咬钩了。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对面那辆车上下来一名穿湖绿色绣花襦裙的瓜子脸丫鬟正笑盈盈地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