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盛着的温水掺上了些酒,整个人情绪散散的,活脱脱像在哪儿风流一夜的浪荡公子。

    宋绘吩咐着冬霜去烧些水,而后提着裙摆走到顾愈身前,盈盈一福身,“大人来得正巧,我这儿刚晒好些干花。”

    顾愈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会儿,越过她往里走。

    一农家小院的构造能复杂到哪儿去,他可能真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忘记克制守礼,推了宋绘的房门进到她屋里,而后脱鞋上了临窗的矮塌。

    夕阳斜挂在天边,余晖洒了他半边身子,他脸和身体轮廓线被暖黄的线条剪裁成得利落分明,宋绘安静在他对面坐下,等着明显是有话要讲的顾愈开口。

    塌上还有宋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彩线,给顾澜清做到一半的衣裳还在篮子里。

    顾愈的眉眼没被这些染出分毫暖色,他目光,“你起初见到我时候便想好了,对吧?我会拿你没办法。”

    终究还是猜到了。

    宋绘想得很清楚。顾澜清必然要被接回公爵府的,如今顾愈膝下无子,不管怎得他都会得两三分重视,因而她这个生母怎么也不能被养在外面。

    外室生子,前头没这个先例,往后顾家也绝对不能有这种给列祖列宗蒙羞的事。

    宋绘留给顾愈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两个,放了她,亦或是杀了她。

    可是,顾愈会杀了她吗?...宋绘设局的时候认认真真想过这事儿,顾愈心性温和倒是其次。

    合纵连横,往南往北,向东向西,可反可复......人说话做事都要有所依仗的,与其说她仗着自己几分小聪明将事情推到这个地步,不如说凭靠的顾愈对她的偏爱在作威作福。

    顾愈喜欢她,跟读那么多诗总有一两首合心意一个道理,总该偏那么几分心。

    整个事自然得没什么马脚,人大都不能察觉藏在这下面的心思。但顾愈是谁,他脑子转得不必宋绘慢多少,在耍心眼这方面他可能不如宋绘,但他见过没刀影的厮杀比宋绘多得多。

    如果这人是宋绘,那么这些事便不对劲,这点足以他逆推整个事情。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棋逢对手。

    顾愈侧过脸,夕阳光从他面上掠过,他眼睫一刷,在眼下投下浅浅的暗影,清淡着道:“你只须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那便行了。”顾愈起身,身形被夕阳光拉得修长,“你既不愿,我就不强人所难,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冬霜提着一茶壶滚水进屋,宋绘慢吞吞的弯了弯眼,“拿过来吧。”她替自个儿斟了一盏花茶,安静等到水温合适,抿了一口。

    顾愈显赫惯了,这世间的人人事事就该捧着他,断没有他屈膝向谁求饶认输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