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恍惚的灯火,半根灯芯没在烛油里,仿佛稍微受点碰撞就会被灯油淹没。屋里光线昏暗,床榻边坐的人依靠在床头边,满目惆怅。
空气静默了好久,坐在床上的乐师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女,犹豫了许久才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荣花妤答了两个字,叹了一口气。
见她双目无神,眉间微蹙,乐师轻声劝道:“其实我只是感了些风寒,并不很严重,时间也不早了,二小姐不回府里去吗?”
荣花妤稍稍回过神来,摸摸乐师仍然滚烫的额头,去一旁桌上将毛巾浸湿了,拧干后敷在他头上,“不想回去。”
平日里话最多的二小姐,今天却像是心事重重,不单话少,连笑都不笑了。陪侍在她身边的近侍也被她遣去了清韵坊。
黎苏今年不过十七岁,做乐师已经有五年了,与荣花妤互称知己,也有三年的感情。荣花妤心烦意乱或是心情高兴的时候都会去清韵坊找他聊天谈心,她的心意,黎苏多少是知道些的。
“我知道二小姐心疼我,可是……您的夫君还在府里等您回去吧,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在府中独自等您,一定心急如焚。要不您先回去,改日再过来看我也成。”
黎苏是卖艺的乐师,接待的客人不是富商书生就是才子佳人,他也不是轻浮之辈,也就是跟荣花妤感情好才愿意让她进家门,若换了旁人,定然是不会留的。
荣花妤看他面露难色,自己也有些愧疚,软声求道:“我的好苏苏,你就让我在你这儿躲会儿吧,我实在是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黎苏不解。自从荣花妤成了亲之后,她就再也没踏进清韵坊半步,外面人都说她遇到了真爱,要收心了,黎苏也曾经见过那位琴师,貌若仙人,不染凡尘,绝顶的好样貌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为他心动。有这样的相公在家里,怎么会不想回去呢?
“是沈公子惹你生气了,还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聊起有关沈明的事,荣花妤端正了坐姿,双手按在膝盖上,说道:“是我做的不对,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在他要回去继承家产,我又不能放下荣府的事务陪着他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黎苏轻轻拍她肩膀,“原本成亲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事关两个家庭,你也无能为力。”
正是因为不得不选择承担家族的责任,荣花妤才觉得无能为力。
“就算是这一次我陪他去了,那以后怎么办?他在祁州,我在苏州,两家隔这两千多里地,是要我去迁就他还是他来迁就我?”无论是谁舍弃责任选择对方,都不算是圆满。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色令智昏,当时也没细细问他的家庭状况,就这么草草决定了婚事。
“这件事的确难以两全。”黎苏扶着床沿坐起来,脑袋虽然发热有些晕,但意识还是清醒,宽慰她说:“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躲着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跟沈公子摊开了说,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两个人一起想办法?
荣花妤稍稍思考了一下,觉得并不妥当,故作无所谓的姿态,“还是算了吧,原本我跟他成亲就是一时兴起,如今我已经拿到了掌家印,他回去继续做他的贵公子,应当是两全其美了。”
“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荣花妤脱口而出,随即放低了声音,“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让他为我放弃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他好就行了,在不在我身边,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反而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