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说的都是私事,现在来说说公家的事。苏美兰跳河之后,村里就让她去记公分。这事是周会计提的吧。”

    “是我提的,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受了委屈,跳河还落下了病,我这个提议也是为了村里好。小姑娘,做人别太绝,善良一点。”周猛目光似毒蛇,盯着周宝霖一字一句的道,老村长也捏紧了手里的拐杖。

    “是吗?原来周会计是个善良人啊?苏美兰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在陈三水坟头前可是说,她把换下来的人参给了你一根呢。还有我娘,我娘一个女人家,为什么每次村里有开山采石,修路挖沟的重活,本来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回回我娘都少不了,这也是周会计提的吧,苏美兰为了这事,可是给了你二十块钱呢。”

    周宝霖越说越生气。周静安力气大,这没错,但她以前是在城里长大的,不会干农活,回来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干货比谁都卖力,现在已经没人觉得她不是农村人了,甚至还有人私下里猜,她以前在主家过得惨,苦日子过惯了。

    但周静安自己愿意是一回事,被这些恶心得人设计又是另一回事。明明村里的青壮也不是每次都去的,但偏偏每回都有人来喊周静安。

    “那是因为你娘力气大。”周猛还在那里叫,周宝霖直接越过她问陈正。

    “队长,我只问一句,每回挖沟凿石头这些事,是你派人来喊我妈的吗?”

    “我没叫人喊过她,我以为是她自己来的。”陈正当然不可能因为对方力气大就逮着一个女人欺负。在今天之前,她真的以为是周静安自个儿来的,毕竟周静安轻巧活计真的做的不咋样,锄地有时候都能把玉米锄死,但推车犁地背东西这样的力气活,村里的男人都赶不上她,她平时干活很积极。每次看她主动来了,陈正也没去深究,这里有竟然还有其他事情。

    “是二狗子来叫,说村里觉得我力气大,让我去的。”周静安这回儿倒是冷静下来了,看着女儿,眼里是浓浓的心疼。她这个女儿从小聪慧,但性子懒散,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出头计较,这回,是陈水生把孩子逼惨了。

    二狗子是周猛的侄子。

    “是我叫的咋了,她力气大多干点不是应该的吗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又不是不给她公分!”

    “各位,你们年纪比我大,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周会计是什么人相信你们比我知道,我就说一句,如果以后有人看谁不顺眼,都这样塞钱给他安排不合理的重工,有几个人能像我妈一样经得起折腾?”

    屋里的人收起来作壁上观的态度,这回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今是集体公社,大队干部权利大的很,梨花沟还算不错,陈正是个公道人。听说有些公社,轻巧伙计派的全是干部亲属,要是家里有不合的,得罪干部的,那脏活重活累死人,还拿不到满公分。

    周猛这事要是不管,以后梨花沟变成那样子,倒霉的还是普通人。屋里叫来当证人的几个,立马就站到了周宝霖这头。

    “周猛这会计确实不行,他不仅收钱,村里的帐也做得不清不楚的,每回上头检查,我们村都是被骂的。”谁也想不到,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平时对谁都乐呵呵的文书。文书叫周发强,和老村长一辈,同样是周家本家,不过有亲那是七八代以前的事了。

    梨花沟周陈程三姓,祖上都出过读书人,但几百年过去,虽然是同一个祖先的,渐渐都成了三家大地主的佃户。尤其周家,解放前的地主残暴不堪,老村长以前是周地主家管着田地的小工头。

    周地主被清算的时候,是他带头找人斗的周地主一家,最后这一家子都自杀了。斗完了周家,他并没有罢手,领着人就去了程陈两家,不过那两家得了消息收拾了细软逃跑了,家里只剩一堆下人。正是因为这个功劳,他村做了村长。

    还在老村长时期,周发强就和他不和,但周发强是整个梨花沟文化最高的人,出身也根正苗红,老村长拿他没办法。关于这两个人,村里什么传言都有,有说两人年轻时候为了抢村长不合的,还有人说两人是为了抢媳妇不合的,后面一个说法大家听了也就笑笑,毕竟周发强比老村长小了近十岁呢。

    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只要这两个人不合,周发强愿意出头,就是周宝霖的机会。这个道理周宝霖明白,陈正也明白。他立刻就出来接话:“村干部背后收钱,这是犯了纪律的。这事我们自个儿也.......”

    “如果有人能做这个会计,那周猛就不做了。”老村长忽然出声,心里一阵愠怒。暗恨儿子眼皮子浅,又恨周发强和陈正。周发强就不说了,这狗东西就是个阴险的。他还不明白陈正的想法吗?那些族老在意村里的名声,陈正这人却轴得很,不在意。周家那臭丫头又挑拨了其他人,如果这件事真到了公社那里,苏美兰还要靠村里遮掩事情,必然会作证,到时候,他的儿子搞不好就要去劳改了。

    如今只能他先提出来,地主残暴,这村里识字会算数的就没几个。小一辈的还在上初中,大队这些人本就是矮个子里拔将军。周家那个女人倒是个识字的,以前也找过她,她自个儿不愿意,现在谁还能做这个会计。会计这活涉及村里的财产,几个族老不可能答应公社安排人下来,他们县里有个农场,分到的知青都是去农场了。就看看他们能怎么办?只要找不出人,这事也就是退了钱道个歉做个保证,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陈正如何不明白老村长的想法,村里缺人才。周发强咬咬牙,正打算让上了初二的儿子做这个会计,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