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官家召您觐见。”
费良辰站在日头下,太阳明晃晃地投下来,照得那锐利疏朗的面庞有些苍白,绛色这般大红的颜色穿在身上,像把鲜血从他身体里吸走了似的,更显双颊没有暖色。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满以为这些年习武从军,身体不再像儿时那般羸弱。不曾想他不过这几日趁着禁足躲了个懒,那股乏力感就又找回来了。
这个道理他多少懂一些,有的人生来就是劳碌命,不能太清闲。否则一旦放松下来,心里那根弦一松,就容易生病。
费良辰撩袍迈进殿内,费无忧坐在一片金碧辉煌里,头顶高悬的金雕龙首比阳光还要刺眼,费良辰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那样的龙首,既然是世间最尊贵的神兽,就应该光明磊落地供人瞻仰,而不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费无忧面前摆了三桌满满当当的御膳,但一口都没动。他面色黑沉,盯着费良辰的目光像生了锈的铁钩,潮湿又阴冷。
费良辰就知道他不会白白咽下集英会的那口气,必定会找时机刁难他,这不就来了。
他敷衍地行了个礼:“给父皇请安。”
费无忧最看不惯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这些年的折磨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费良辰依旧是那头无论如何也无法驯服的猛兽,哪怕给一个示弱的眼神那都算得上是天方夜谭。
越是这样,费无忧便越想挫断他那高傲的脊梁骨。
他冷冷道:“跪下。”
费良辰没动。
底下黄门大气也不敢出,这对父子堪称天下奇闻,好歹是天家,父不慈子不孝就算了,居然连做戏都懒得做。
费无忧握筷的指节开始泛白,声音像千年不化的冰:“跪下。”
费良辰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终于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费无忧勾起唇角,就知道他不敢任性到底。毕竟猛兽被拴着链子,既然死穴被人拿捏,他就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得乖乖低头。
面前的人即便跪下,身姿依旧挺拔,长睫遮住了一半讥讽的寒光。
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费无忧再也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独自慢条斯理地用膳,只有偶尔几声碗筷碰撞的轻响。
他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漫长,不过三张膳桌上还是剩下大半的菜肴。费良辰一言不发地跪着,即便脸色越来越白,也不肯让脊背有一丝一毫的弯曲。
费无忧用完膳,接过黄门递来的金丝手帕擦嘴,这才对着费良辰说:“良辰护驾有功,朕赐你御膳,回去慢慢享用吧。”
黄门见他如此吩咐,便自觉地拎了食盒过来,却被费无忧挥手拦下:“慢着,朕的其他孩儿们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