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离职吗?”他最终只能这样问她,并略微迟疑地向她提出另一种假设,“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挡举报的锅……你也还是坚持要走吗?”
那是很诚恳又很艰难的一句话,周乐琪知道他是认真的,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谢谢,”她很感激,但还是选择了婉拒,“我还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她确实有点累了。
从研二开始到SWD实习,她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了两年多,而在这之前的整个本科她都一直在各大投行和券商中游走,每个学期除了要坚守拔尖的GPA外还要准备无数场面试,拿到offer以后假期就开始投入紧张的工作,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她原先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很有意义,可以赚到钱,可以获得体面的职业,可以帮助自己实现阶层流动,然而后来她才渐渐意识到这样的日子同时也会让人感到被透支——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疲惫,更是心理上的。
其实早在当初曾睿宏被迫离职的事情发生后她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资本世界的残酷了,人与人的竞争在激烈到一定程度后总会显得有些凶残和丑恶,她并未真的面对最残酷的剥夺,可办公室里同事们对她和男上司关系的微妙揣测已经足够令她感到不快,这么一想,侯梓皓的事情也许只是一个契机,帮助她做出了她早就想要做出的决定。
她好像没那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想要去寻找一些更难被找到的答案。
裴启明对她的这个抉择其实并不太意外,他这辈子或许没办法成为她的爱人,可是却已经足够成为她的朋友,他们有很相似的地方,因此在某些时候特别能够相互理解。
“那好吧,”他终于没再继续劝她,在理解过后给予了她最后一点善意,“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记得告诉我。”
她笑了,深知他的好意,这让她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纸箱都变得轻盈了不少。
语言在这种时候总会显得很单薄无力,没有什么语汇能够表达出她此时内心复杂的情绪,因此她什么都没再说了,只是对裴启明最后笑了一下,随后终于走出了SWD写字楼的大门。
外面阳光明媚,裴启明看着周乐琪渐渐走远的背影,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浮现出多年以前她的样子,在一个灿烂的黄昏中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自信又坦然地接受全世界的打量,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点,让他笃定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明亮的星星。
那些光芒曾经消退黯淡,可现在好像又重新找到了发光的力量。
即便现在外人还看不到那些动人的光影,可他已经能够断定她将走向更美丽的旅程。
只可惜……他没有那个荣幸再次见到了。
离职的事情周乐琪谁都没说,包括余清,包括侯梓皓,包括米兰和严林。
她平平静静地回了家,搪塞余清说自己最近要休假,根本就没受到什么怀疑,甚至还让余清很高兴,然后就过上了一段难得清闲自由的生活。
三人小群变成了四人小群,由于米兰的加入现在每天都变得很热闹,她经常会往群里丢一些新闻策划案,有计划地要让7年前的旧案在多个媒体平台引爆——严林说过,社会舆论永远不应该做左右司法,否则等待世界的就是多数人的暴政,可是有时候它又是争取正义的道路上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如果没有它,有些真相也许会永远沦亡。
他们都觉得他说得对。
媒体方面的事情周乐琪是外行,法律相关更插不上手,再加上因为她辞职了,当然就成了群里最闲的人,她看着他们三个忙忙碌碌熬夜通宵,总有种隔岸观火人忙我闲的独特幸福感,每天不到十点就上床休息了,次日九点才肯起,仿佛要把之前在投行上班时缺的觉都一口气补上一样。
偶尔晚睡也都是因为侯梓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