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将背篓放在肩上,轻轻抛了抛,这才扶着自己的右腿,一拐一拐走出门去。
女孩这才发现,这个在当年为了她将那个讨人厌的苏博文一拳打成重伤的男孩子,步履蹒跚,右腿已经瘸了。
等到李长靖离开了药铺,夏可可猛然想起了什么,朝那个背影急追了上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又重新回来,美丽的脸上居然带了几分笑意。
掌柜夏千山心中微微一叹,轻声问道:“你刚才追上去,没有买他的药材,只是借了钱给他,对不对?”
夏可可冷哼一声,板着脸,在旁边角落找了张凳子坐下,犹自生着闷气。
夏千山摇了摇头,看着门外已然昏黄的夕阳,轻声说道:“李长靖这孩子,淳朴,善良,脾气心性样样不差,还是我看着长大的,会不喜欢他吗?只是喜欢是一回事,不能帮他,也是一回事啊。”
夏可可放在腿上的双拳猛地攥紧,忍无可忍道:“难道那个苏家就这么厉害吗,镇上所有人都得怕它?”
夏千山看了她一眼,“镇上住民一共4000户,两万多人口,其中八成以上的劳动力,是苏家的工人。镇上300多间商铺,超过250间属于苏家的产业。”
“也就是说,镇上每一户人家,几乎就有一个是苏家的人。苏家是镇上的首富大户,所有住民都得看他们的脸色吃饭,这是铁一样的事实。而李长靖跟苏家之间的仇,我不说你也知道,所以不光是咱们家,整个镇子的人,几乎都不敢跟这个年轻人扯上关系。”
“爹又不是傻子,李长靖卖的药材,每一株都是上品,放在市价上轻轻松松就能卖上千的,可是苏家隔三差五就有人过来威胁我,不准我跟他做生意,所以爹才把价格压得这么低呀,换成是其他铺子,只怕不等李长靖进门,就得撵他走了。”
夏可可低着头,用白皙手背擦了擦泛红的眼睛,“说到底,还是咱们害了李长靖。”
夏千山脸色一变,低声说道:“这话千万不能乱说!十年前李长靖之所以将苏博文打成重伤,很大程度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那个名义上的童养媳,而你只不过是刚好在现场而已。”
夏可可沉默不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过了一会,她又猛地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爹,我记得李长靖当年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天才,才十岁就力大无穷,镇门口那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他轻轻松松就能举过头顶,可是现在为什么连背个竹篓都这么吃力了?”
“谁知道呢。”夏千山感叹道:“可可你是不知道,18年前,李长靖出生的那个晚上,他家房顶上的天空,出现了一株超级大的人参影子,像高楼一样直耸入云,根本望不到头,镇上很多老人都看到了,可是谁都无法解释那是什么原因。”
“而李长靖这孩子呢,出生才三个月就能走路,半岁就能说话,不仅懂事,还有一膀子力气,才三四岁就已经长得像七八岁孩子一样高了,经常帮着他爹上山砍柴,一家人虽然贫穷,但也其乐融融,十分幸福。”
“但就在李长靖八岁那年,有一天镇上来了一大批外来人,穿金戴银,十分气派,开来的豪车能从镇上的大街排到三四公里外,据说是李长靖他妈妈的娘家人,同时也是本省的首富,大业城徐氏,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一桩早就谈好的娃娃亲。”
夏可可皱起柳眉,她当时也已经八岁了,对这事还有着挺深刻的印象。当时那些徐氏的人,根本不是来完成婚约的,李长靖原本跟他们家的一个大小姐要在10岁的时候订婚,然后到双方20岁的时候再结婚,可那些外来人并没有把那个大小姐带来,反而将一个容貌丑陋的小女孩推给了李家,听说那个小女孩是一个旁系的男丁跟家里的保姆生下来的私生女,地位十分低等,加上得了怪病,身上是麻子疙瘩,令人不敢直视,李长靖家觉得对方不光毁约,还故意换人来羞辱他们,双方因此差点起了冲突,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长相丑陋的女孩子,留在了李家,而娃娃亲也就这么定下了,当然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奇耻大辱,更令得李家人在镇上抬不起头,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李长靖这个孩子,是真的可怜。”夏千山叹气道:“娃娃亲定下来之后的第二年,那个女孩子因为相貌丑陋,在外面玩耍,被镇上苏家的那个长子苏博文,带人堵在巷子里,又骂又打,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还被人撒尿在身上,那时候的李长靖就是个毛头小孩,啥也不懂,怒火中烧,就一拳打在孙博文胸口,比他大了五岁、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居然被他打飞出七八米远,当场昏死了过去。”
“当天晚上,苏家就召集了一大群人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将李长靖他爹毒打了一顿,直接打得那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吐血重伤,第二天就不治去世了,而李长靖也被打断了右腿,从此之后成了瘸子。更令人难过的是,他爹去世之后,他娘亲也郁郁寡欢,茶饭不思,不久也得了大病,撒手人寰,李家从此只剩下了李长靖,还有那个被逼婚强塞过来的丑陋女孩,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到了现在。”
“从那时候开始,李长靖的天才光芒就消失了,不见了那一膀子力气,整个人也病怏怏的,连走路都吃力。”
夏千山叹息一声,站起来,叮嘱夏可可道:“女儿,你借钱给李长靖可以,但千万不能跟他扯上关系,虽然他当年算是帮过你,但咱们家这些年也没有对他落井下石,已经算是还他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