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陶交罚款、付拖车费,并且吃了顿教训才拿回自己的车。
虽说法律不外乎人情,可她随便乱停车,制造了潜在危险,给交警们增加了麻烦,确实该罚。
大半夜仍在忙碌的交警本来借数落发作郁气,但听到这么深刻的自我检讨,倒也不好意思继续损她,改作慰问,“淋成这样,赶紧回去洗澡休息,嫌姜茶麻烦就喝点热可乐驱寒。”
徐陶对上自家浴室的镜子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小腿沾着泥点子,披头散发的说不出的狼狈。她吃了一颗泰诺,冲了个热腾腾的澡,一头栽到床上,才后怕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
这晚漫长得不像话。雨打在窗上刷刷有声,浴室的淋浴龙头缓缓滴水,花树在风中摇摆。徐陶做的梦很单调,已经到收官,她似乎要赢,但又恋恋不舍怕棋局结束。梦里她一直低着头,没看清对手的面目,想必在对手眼里自己也是如此。
有遗憾,但能赢不错,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程清和意外受伤,长原内部有不少员工在背后笑骂是报应,可原先定下的方案仍然按原计划执行了。这一点出乎员工们的意料,按理董事长回公司坐镇,听了那么多诉苦,多少也会缓缓吧?怎么石沉大海,毫无动静。他们没想到,同样颇为意外的是程忠国,元老们表面和睦,私下却有心结,比如财务的赵刚就瞧不大上生产的杨卫华,而以杨卫华为首的几个又觉得赵刚过于板正。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分别写了报告给他,投诉因为对方的缘故造成的损失,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他们竟和气团团共同推进工资结构改动。
程忠国能理解赵刚对方案支持的动力,他反映过多次,公司的工资以及相应福利已经远远超过社会水平。外地新建项目数次迎来结算工程款的高峰,公司不得不增加贷款金额,随之而来是数字庞大的银行利息,然而众人只关心工资不能晚发,分红怎么还不下来。在长原当了多年财务,赵刚就像管家媳妇,有时常思无时苦,恨不得能省几个是几个。这阵子程清和新项目的毛利率招得赵刚一阵阵激动,自然站在那傻小子那边。
倒是杨卫华的表现颇为奇怪。
和赵刚一样,杨卫华和程忠国也是从小起的朋友。杨卫华聪明,还有点小滑头,但肯干,在车间里人缘好,就是一点,动什么也不能动他的利益。安排员工股时,明面上所有元老股份相同,实际上杨卫华比别人要多,长原投资中两千多股东中有几个名字的背后是他。这事程忠国知道,赵刚也清楚,但杨卫华就是那么个人,生产上少不了他,所以他们仨默默守住秘密。
程清和要动工资,涉及最大的一块就是车间员工,杨卫华肯替他担着,不知道背后有啥交易?反正吃空饷的事他都做得出,只要有利益就能交易。
把公司交到儿子手上,程忠国说不担心是假的。说起来还是当初因为有元老出走,急怒攻心埋下的隐患,病倒时都交付出去了,总不能病好后部收回来,那把儿子当什么了!程忠国做了半辈子义气人,即使这个是自己儿子,儿子也不会跟他计较,但别人看在眼里难免落下话柄,还不如干脆退居二线,也算成就美名。
只是,还是不放心。赵刚和杨卫华合作的背后,必有缘故,他们瞒着他,必定怕他知道了阻止。
程忠国扔下当天晨会的会议纪录,摘下老花眼镜,深觉一日扛起重担,一辈子放不下。而清和,也是让人不放心的因素,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有什么事非得留在办公室处理。也说不定他和赵从周、还有那个被辞退还不走的年轻姑娘晚上去了哪里吃喝玩乐。
虽然到医院时没见着徐陶,但程忠国已收到众多耳报,连做事故笔录的警察都说程清和认定她是亲属,而她竟敢接受认定,出这么大事也不打电话通知程家,到底居什么心?
估计她在奇货可居,大概觉得只消捏住没见过市面的年轻人就够了。
程忠国冷笑,尽管他向来待人以诚,但不代表没见识过魑魅魍魉。任它们变化多端,他自有处置办法。
过道传来脚步声,在门外停下,过了会才响起叩门声。
从小心翼翼的动静中,程忠国已知道来者是程平和,他扬声道,“进来。”
尽管程忠国日常在家办公,但最大的办公室仍留给了他。平时他不在的时候,程平和定时抽查卫生,连文件柜顶上都没积灰-程忠国每次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伸指摸文件柜顶上,清洁工深知他的习惯,不敢怠慢。
程平和推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