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可能看见终点的旅途中,束缚黑川羽的世俗绳索被浪流冲刷,很快淹没在了无止境的长河中。

    一个人如果脱离了理性的道德和感性的牵绊,没有事物可以成为他的枷锁,也意味着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休息停留。

    所谓的永生会将人逼疯,直视由无尽恶意汇集的深渊时,心灵也会被影响,滑向失控的淤泥中。

    黑川羽努力创造拴住自己的绳索,尽量减缓失控的速度,他虽冷眼旁观制造乐趣,却不会将真正温柔的人编入悲剧的角色,也没有煽动战争杀害无辜,而是选择了独自出行。

    疯狂无法避免,那就变成一个矛盾的疯子。

    与产屋敷耀哉谈话回来后,黑川羽继续蹲在自己规划的池塘边垒着石子,腹部的纱布被他随意地缠绕了几圈,现在正因为这种不走心的姿势,破裂的血管互相挤压,在疼痛中重新渗出了鲜血。

    垒高的石子不出意外地掉在地上,黑川羽就捡起来重复之前的动作,他的双眼放空,明显是在发呆。

    他不光是在想方才的谈话,还在想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他觉得主动丢弃的东西,就没有捡回来擦擦土重新使用的必要了吧。

    “啪。”

    此时地面上的石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是迷你池塘,已经被垒成了歪歪扭扭的“井”,随着高度的提升摇摇欲坠,最后全部倒塌下来,滚落一地。

    黑川羽空茫的神色褪去,这才像是醒过神来,看见面前的狼藉他低笑了一下,而后伸手将多余的石块拿下来,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那个不规则形状的池塘雏形。

    黑川羽轻轻咳嗽几声,满意地直起身,他对自己的绘画和构造技术一直有着极高的自信,他打定注意这就是挖池塘的草图了。

    微醺的夕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眉眼模糊而温柔,就像是垂怜世人的俊美神祗。

    蝴蝶忍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这样一副茜色的绘卷,但当她看到黑川羽衣衫上洇开的血迹时,她柔和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毛骨悚然起来:“黑川先生在做什么?”

    黑川羽听到蝴蝶忍的声音,下意识捂住伤口,却沾了满手的猩红,他无奈地咳嗽了几声:“我想在院里挖一个池塘。”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蝴蝶忍额头蹦出青筋,背后隐隐冒起黑气,正当他以为蝴蝶忍会生气的,蝴蝶忍却深吸口气,弯身轻声道:“抱歉黑川先生,竟然在换纱布的时候离开,我实在是太失责了。”

    她被仇恨和隐藏多年的愤怒冲昏了头脑,纱布换了一半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等她冷静下来立马赶来拜访,如今在黑川羽明显重新撕裂的伤口时,心中顿时升起巨大的愧疚之心。

    如果是姐姐她,一定会处理地比自己更好吧。蝴蝶忍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小女孩,拯救不了重要的人,只能在心中憎恨着恶鬼,同时也憎恨着无力的自己。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黑川羽眸底的湖光泛起暗流,在夕照中露出难以被察觉的幽深,面对蝴蝶忍的歉意,他却没有多说安慰性质的话语,而是邀请她进屋为自己上药。

    黑川羽的房屋维持着他接手的样子,只是多添了一套茶具,桌子上从东京买来的蜜饯还封在铁罐里,他对玩家们出售的东西带着天然的好奇,但是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一次吃太多,只能偶尔拈一颗解解馋。

    他衣衫上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撕裂的范围并没有很大,这让蝴蝶忍的神色好看了不少。

    青年的身躯苍白修长,除了新添的伤口外一道疤痕也没有,薄薄的肌肉覆在骨架上,可以察觉到其中蕴藏的爆发力。